庄晓培忽然转过头来,我来不及躲开,眼里的幸灾乐祸被他看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唇角轻勾,逸出一抹笑,薄唇轻启做了个口型。
那两个字是,放心。
眼前一片白光,我下意识的闭上眼,适应后迅速睁开。
和刚才营造出的夜晚景象不同,餐厅倒正常,宽大的落地玻璃,光线很足,一室亮堂。
能同时容纳十几人就餐的长条形餐桌上只坐着两个男人,目测和庄晓培差不多年纪,一个温文儒雅,一个帅得张扬,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坐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帅的那个看见我们吹起口哨,温文儒雅的男人则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庄晓培牵起我的手走过去,拉开椅子让我坐下,给我介绍,温文尔雅那个是聂行远,帅得张扬的叫陈朗。
除了路风和他们,一路走来就只看见服务生,偌大的会所就我们五个人,看来这云庭会所的主人就在他们四个当中。
路风在陈朗旁边坐下,脸色阴郁。
陈朗打趣道:“你是不是觉得生无可恋?毕竟连万年铁树的庄晓培都开了花,和女朋友成双入对,你这个自命风流潇洒的还形只影单。”
路风冷哼一声:“那是我不愿意降低标准,什么阿猫阿狗扑上来我都看得上。”
我垂下眼帘,无声冷笑,显然阿猫阿狗说的是我了。
“路风。”开口的是聂行远:“晓培第一次带女朋友来,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
淡淡的语气里是不可忤逆的威严,路风再不高兴也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庄晓培在我旁边坐下,桌上摆满这丰盛的菜肴,看上去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
“先喝点汤。”
我莞尔一笑,接庄晓培递过来的汤刚要喝,路风开口了:“你这是找的女人啊还是女儿啊,是不是还要喂饭啊。”
讽刺意味分明,不等我开口,陈朗笑出声来,“你今天吃错药了啊,人家晓培宠女朋友你吃什么醋,还是这些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晓培?”
聂行远笑着摇头:“一个比一个没边儿,你们就不怕冉冉看笑话么。”
转头看着我:“我们四个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一起随意惯了,你别在意。”
我笑着对他摇头:“都说最好的爱情会把人变成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意。”
面上笑得温婉,心里却是一片黯然,沈微也曾说我是巨婴,然而那个把我宠成巨婴的人已经变了。
庄晓培握了握我的手,对路风说:“最近天气干燥连带人也有点躁,正好南极那边有个项目,很适合你。”
路风一下子焉了,低下头去默默吃饭,原本喝汤的聂行远看了一眼庄晓培。
庄晓培的威胁对路风很有用,没再生幺蛾子,我一下子索然无味,连昨天深得我心的荷塘小炒也味同爵蜡。
这路风也太怂了,事关兄弟幸福,怎么能被威胁一下就不管了呢,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怎么能忍受兄弟为了一件衣服连手足都威胁呢,尤其这衣服还是二手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四个人当中聂行远有大哥风范,庄晓培是最狠的,至于陈朗,就是个直性子,而路风嘛,应该是最小的。
不是都说最小的最任性么,怎么他一点也不呢?
正失望的时候,路风终于借机发作。服务员给每人上了一只大闸蟹,脂肥膏满。
果然有钱就是硬道理,理应出现在九十月的大闸蟹在这个时候出现。路风见状,一反常态对我热情起来,说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让我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片热情。
热情?呵呵。
看旁边摆着那套专门吃蟹的工具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并不动:“不好意思浪费你们的美意了,我不吃蟹。”
路风眼里闪着得逞的光:“不会么,没关系,不会让晓培帮你。”
我摇头轻笑:“不是,螃蟹性寒,我现在正在调理身体,不好吃这些寒物。”
“调理身体?”路风有点怔了一下。
我故作羞涩的看了庄晓培一眼:“我们准备要孩子,可不得调理调理身体么。”
啪!路风手上的螃蟹落到盘子里,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陈朗把螃蟹捡起来放到他手上:“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晓培既然带冉冉给我们认识,那就是好事将近了。都结婚了要孩子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路风诈尸一样忽然站起来,情绪激动:“结什么婚结,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
“路风。”
庄晓培强行打断他,下一秒向我看来,就像家长看他闯祸的孩子,既无可奈何又只能收拾烂摊子。
我笑得无辜,诚实是美德。
聂行远和陈朗也觉出不对来,聂行远看向路风:“路风你以前认识冉冉啊?”
庄晓培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的路风顿时嗫咄道:“呃,见过一面。”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怂包。
突然改口一是因为庄晓培用眼神施压,二是他估计已经回过味来,察觉到我在刺激他,此时闹出来丢的是庄晓培的脸。可见他们真是好兄弟,也难怪庄晓培当初要害我时会让他打先锋。
庄晓培那么聪明的人,他的朋友怎么可能会笨。聂行远虽然脸上笑容不变,可眼神分明疏离起来,知道我肯定有问题。只是不管我有什么问题都不能当面说出来,我是庄晓培选的,否定我就是否定庄晓培,所以他要私下和庄晓培交流。
不过,陈朗却是个直性子。
陈朗不满的对路风说道:“你不厚道啊路风,知道晓培有女朋友都不给我们说,大家还是不是兄弟了,如果晓培不把冉冉带出来给我们认识,你是不是看见他们孩子都打酱油了也不告诉我们啊。”
孩子两个字刺激了路风,好不容易被庄晓培镇住的路风再次情绪激动起来:“啊啊啊,就算你把我丢到南极我也要说,你不能和她生孩子,她可是有妇之夫,你忘了,还是你……”
“路风。”
庄晓培声音彻底冷下来。
路风没好气:“不用你喊我,我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有本事凶我怎么没本事让她别挑事儿。”
不笨么,知道我在挑事儿。
“晓培,你出来一下。”聂行远站起来:“季小姐慢用,我们离开一会儿。”
从冉冉变成季小姐,亲疏有别啊,这个时候出来掌控局面,果然四个人当中他是大哥。
我笑得客气:“好啊,你们请便。”
一行人鱼贯离开餐厅,庄晓培是最后一个起身的。
推开椅子俯下腰来:“这下你如愿以偿了?”
我摇头轻笑,第一次主动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来放到后背上:“还早得很,不过,”
温热的大掌落到肌肤上,庄晓培猛然瞳孔一缩,倒抽了一口气,“你,你竟然……”
我压着他的手一路向下:“让你如愿以偿好不好?”
庄晓培平静无波的双眸顿时墨色涌动,后背上的手仿佛烫伤一般,有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我在勾引他,就在他好朋友的面前,就在他们即将为我爆发大战的前一刻。
“晓培。”
聂行远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庄晓培蓦然从我手中抽离,起身向他走去,步履匆匆中不见了往日的镇定。
看着他微微凌乱的步伐,愉悦从心里一直延伸到脸上。
人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往往反应出最真实的情绪,以往的调戏不过是嘴巴官司,要动真枪的时候他退缩了,这表示什么?
他不想睡我。
至少目前是这样,所以当他的手掌与我的肌肤亲密接触时,才会有始料不及的僵硬。
他不想的事情就是我想的,刚才的争执给了我灵感,既然世俗的诋毁影响不了他,连带我去给顾舒雯爷爷祝寿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就找一种能够影响他的。
朋友反目,兄弟阋墙,对庄晓培来说,恐怕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对他们来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要让庄晓培为了一件衣服断手足很难,我需要加点筹码。
愉悦的享受完这顿丰盛的晚餐,四个男人还没有出现。
庄晓培可不像路风那么怂,毕竟他敢带我来就作好了准备,但到底是以一敌三,短时间内还分不出胜负。
漫无目的在会所里闲逛,整个会所有三层楼,一楼是酒吧餐厅休闲区,二楼有ktv包间,还有阴影室,庄晓培他们应该在三楼,因为二楼转角处刮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私人空间,非请勿入。
我耸耸肩,转身下楼,不知道是因为包场的关系还是怎么,这里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
回过神来才发现走到了地下室,这里和上面截然不同,竟有几分实验室的味道。
我闭上眼,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化学品味道,跟着味道来到地下室尽头,面前是沉重的木门,我试着一推,竟然推动了,门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