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猛然睁开眼,快速翻身走到羊衜身边,眼睛里带着血丝,语气急切而又认真“你方才说我父亲被王允害死了?”
若亚不知该如何表达看着羊衜,可是羊衜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人只能看着蔡琰,齐声沉默。
“我父亲就因为哭董卓的丧,被王允杀了是吗?”蔡琰几乎可以肯定的知道答案。母亲去世以后,父亲虽然万念俱灰,可终究因着自己而苟活人间。如今父亲不过四十五岁,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就去死?还是自缢而死?
这整个长安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爹爹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之事,必然隐藏着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蔡琰直视着羊衜“木头,我要跟着你回长安!父亲只有我一个独女,父死不子不在,实为大不孝!”
“阿琰,你都出嫁了,这守孝三年,你如何能去?更何况你是南匈奴左贤王的侧妃。你万万不可如此任性。”羊衜也知道自己这般说实在不该,可是毕竟是南匈奴的地界儿,容不得他的阿琰任性。
“我父亲,自缢在大牢之中,我身为人子,竟然远在千里之外,毫无悲痛之行?不行子女之孝,不去奔丧嚎啕?难道木头要让我枉为人子?!”蔡琰一意孤行。
“这……”羊衜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了的,可是能不能回到陈留是刘豹说了算。
“我要立刻去长安收尸!以我爹蔡邕独女的身份前去收尸!”蔡琰重重的说道,眼里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
“谁死了,你要去长安收尸?”刘豹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看着羊衜和蔡琰对峙的模样“皱起眉头。”
“我爹被王允那厮杀了!”蔡琰睁大眼睛“我要去收尸奔丧,不行吗?”
“确定是王允杀的吗?”刘豹一脸诧异。
羊衜静静的看着刘豹,此时的他正在思考着雅尼会,为什么北匈奴和鲜卑这般轻易的攻破雅尼会,而此时草原之上毫无防备和戒备,就连军备也是甚少。这刘豹怕是做了什么安排,又怕是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我父亲还有我这个女儿在!我儿子刘渊还没被抱上一抱就死了,你信?”蔡琰不答反问。
“如今这长安皆是乱世,你这般回去,怕是有危险。我一个番邦异族去你汉族华邦的长安之都,怕是也会为你带来危险。”刘豹想劝说蔡琰,却被蔡琰急急打断。
“我父亲死在那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你若是不愿意,放我一人回去就是!”蔡琰倔强的说道。
“阿琰,你莫要如此执拗,你且分析一下局势再说。”刘豹还是想稳定蔡琰的想法。
“我爹死在异乡,你却让我冷静克制?!刘豹,若是这就是你的为人,那你我还是尽早和离的好!我蔡琰绝不是一个冷情薄幸的人!再说刘豹,我一直在想着雅尼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雅尼会也不是一年两年开的了,为什么呼厨泉身体康健的时候,这雅尼会从没有鲜卑和北匈奴的骚扰,在呼厨泉身体衰弱,你的堂兄寒邪还未亲政之时,就出现了如此惨烈的流血事件?”
蔡琰走近一步,看着刘豹,点着头,冷声说道“最开始我还在想,这问题出在哪里。是呼厨泉授意还是寒邪经验不足?后来我比照了董卓的所作所为,想明白了。你本就是于夫罗的亲子,该是这南匈奴的世子,更是这南匈奴的主人。却因为刘氏汉庭架空你的父亲于夫罗,逼迫你的父亲娶木头的姑姑为妻,甚至一手扶植呼厨泉来创造另一个帝王,这些都深深的刺激了你这个本该是储君更是南匈奴君王的刘豹!”
“就算你刘豹有半血汉族的血脉又如何?你骨子里就是匈奴族人!你,刘豹!南匈奴的左贤王,你不想仅仅是一个王佐之才的摄政王,你想要的是江山!所以你趁着董卓作乱而抢掠汉族河东之地的财物,你本想以此获得族中之人的支持,和南匈奴百姓企图摆脱现状的拥护,却不曾想,那一次你掳到了我,陈留蔡家的独女蔡琰!”
蔡琰越想越觉得本该如此,语言也越发的犀利“你本以为我是一个女子,本想放我离开,却因这我家木头说了我的身份,你也调查清楚了我的背景。依照着我父亲蔡邕在董卓坐下的地位和待遇,本想着跟董卓讨一杯羹。却不曾想,我父亲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即便我被你掳去成为人质,我父亲也不愿为了我丢弃一寸山河!我虽然是父亲的独女,可你万万没想到,我的父亲宁愿汉族之人内斗江山,也不愿意你这个匈奴族人掠夺一尺一寸,所以你那次醉酒熏熏的跑来奸污我!逼迫我成了你的妾,逼迫我父亲认你为女婿。”
“我嫁给你之时,恰逢这董卓迁都长安不久,正是重视我父亲蔡邕的时间段。怕是你差人去给我父亲送了信,故意让董卓知道你我的关系,好让董卓对你另眼相看。希望你这南匈奴的左贤王如同那飞将军吕布一般,成了董卓特别保护的上将。毕竟这凉州之地搭界儿南匈奴的邺城,如果董卓将凉州驻守将领与你分享,你即便得不到这刘氏汉庭的半分土地,却也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财物和粮草。”
蔡琰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看着刘豹有些闪躲的眼睛,越说越气愤“怪不得那段时间你总是离开左贤王府,那段时间是凉州驻守将领换防和领取粮草之时,怕是你得了不少好处吧?因着这些好处,这呼延氏才说纳我儿子刘渊如呼延氏氏族吧?这是看到董卓对我爹爹的器重,自己向热脸贴冷屁股,却对我这个消息封闭的之人说的仿佛施舍给我,我还要感恩你们一般!你们当真是好算计!以为我蔡琰不愿意计较,就是真的看不懂吗?!”
“刘豹,你为了获得这南匈奴的政权和王权,你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你为了壮大南匈奴跟董卓做了什么交易,既然已经发生,我也不再过问。但是你太狠!你狠到,为了让南匈奴大多贵族支持你,让他们尚武,让他们产生对漠北版图的野心和报复之心,你撤掉了雅尼会的防军!你让手无寸铁的南匈奴贵族惨死鄂尔多斯草原上!你太绝了!你我的儿子在这草原之上,你视而不见,你只希望得到拥护!如同南匈奴保护神一般的存在在南匈奴的百姓和贵族心中!你为了这个目的,丝毫不考虑此举会不会因此而覆灭了你的南匈奴!”
蔡琰冷笑起来“只怕你也没想到这鲜卑族拓跋氏皇族亲自率兵前来吧?若不是我师兄以精血祭天,招来百鬼抗战,怕是南匈奴如覆巢之卵了吧?!刘豹,我跟你讲,你的这些计谋,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丝毫也看不出来!我不说,我家木头不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我现在本想毁掉你在南匈奴的声望,毕竟你是我儿子的父亲,我只想回乡收尸,祭奠我的父亲,若是你不肯,我蔡琰宁愿与你鱼死网破!”
蔡琰此时是倔强的,也是坚毅的。
刘豹瞪着眼睛看着蔡琰许久,只得叹口气,退了一步“阿琰,我始终是阿璩的父亲,是你我儿子阿璩的父王。若我是王,他必然是太子,我所筹谋的一切都是你我儿子的,你又何须跟我这般生分?即便我早先是利用了你的身份,谋得一份利益,但是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又何必故意忽略?我不是不让你回长安,只是眼下这长安正在被吕布和王经所控制,据我的探子回报,这李傕、郭汜打算为师父董卓报仇,那董卓女婿牛辅也打算为岳父报仇,你眼下去长安真的是凶险万分。而且这李傕有了不臣之心,我也是怕他拿你做文章啊!在南匈奴或许还是我说了算,可若是在汉庭,却由不得你我。你不为我考虑也得你我刚出生几个月的麟儿考虑。阿璩还是要他自己的亲娘的,难道你舍得吗?”
羊衜也跟着劝诫道“阿琰,我终归是师父蔡邕的徒弟,即便你不回去,还有我。我会为你打点好一切,要不这样,先让我回去取收尸,之后在陈留蔡家打点一切。等陈留一切顺遂了,你和刘豹亲自来奔丧,可好?这样刘渊也大了一点,也不至于太辛苦,你毕竟是一个母亲,还是要为自己的宝宝考虑的。”
“而且那牛辅已然被吕布设计斩杀,这李傕和郭汜是何人?那是当年在颍川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恶霸!那郭汜最近在凉州,连同李傕和贾诩做了什么?他们的口号是朝廷不赦免我们,我们应当拼死作战。如果攻克长安,则可以得到天下;攻不下,则抢夺三辅的妇女财物,西归故乡,还可以保命。”羊衜顿了顿,看着蔡琰说道。
“阿琰,这三辅的妇女财物,你也算是其中之一,这长安眼看就是瓮中之鳖,你现在前去的确是危险的。难道你还想被掳走一次?你已经是一个母亲了,难道你想和你的刘渊,这个可爱的小阿璩生生分离不成?”羊衜看着蔡琰。
此时刘渊已然醒了,咿咿呀呀的伸着胖胖的小手要抱抱,蔡琰咬着嘴唇,抱起刘渊,眼含泪水,跟幼子分离?光想一想就撕心裂肺的痛。可是……
羊衜看着蔡琰有着不舍,连忙说道“我素来跟我的表弟刘豹不和,你也知道。但是这一回,我同意刘豹的话,你还是安心待在南匈奴安全的多。现在是乱世,没人说你不孝。你且写一个文章吊唁师父蔡邕,其余的事情,交给木头我,可好?”
刘豹也出声劝慰“就是啊,你且听我和羊衜一句,可好?”
蔡琰闭了闭眼,过了许久,咬牙说道“好,就听你们的。”
刘豹和蔡琰对看一眼,露出难得的默契,同时长舒一口气。现在的长安是真的太乱了,乱的毫无章法,乱得牛鬼蛇神都妄想称帝,乱的毫无伦理道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