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容春杏才从穆玉阁出来,走过花园过道,就被呼延月儿堵了个正着。
“你这是去卖好那个汉女蔡琰了?”呼延月儿坐在太师椅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她吹着殷红茹血的丹蔻,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默容春杏,打量着,嘴角的笑容淬了毒,仿若毒蛇,伺机待动。
默容春杏感受到呼延月儿的阴毒,立刻跪了下去,哆嗦着嘴唇,眼里含着泪“王妃……”
“王妃??你还知道我是王妃啊?真是不容易。”呼延月儿翘起二郎腿,脚尖一垫一垫,看着默容春杏,冷笑起来。
“杏儿啊,你是我的滕制随嫁的贵妾吧?这庶出的身份是不是埋没你了?觉得那汉女得了王爷的青眼,想攀高枝儿吧?只是,这高枝儿抬高,你不怕摔死你自己啊?”
“王妃,春杏知道错了。”默容春杏跪着爬了过去,低头在呼延月儿的脚下磕着头“王妃饶过我,求王妃饶过我。”
“饶过你?”呼延月儿往前倾着身子,手拍了拍默容春杏的脑袋,冷冷一笑“你有什么好让我饶了你的,嗯?杏儿?我怎么不知道呢?杏儿?”
默容春杏抬起犹如惊着的白兔般又红又圆的眼睛,惊恐了起来,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王妃,杏儿是你娘家带来的滕妾,不过是比那家奴高了一点罢了,怎么能不知自己的主子是谁?是杏儿这些年过惯了舒心的日子,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的过往。求王妃饶了我,求王妃饶了我,求王妃饶了我。”
“是吗?”呼延月儿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她的眼睛里有着属于她的骄傲,也有着属于她的脾气,她忽然一巴掌将默容春杏扇在了地上,一脚踩在默容春杏的头上,用脚尖转着,看着地上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又污浊不堪的默容春杏发起火来。
“你不过是我母亲默容家族的一个妾生庶出的家奴罢了,能被我母亲选中来到这左贤王府已然是给了你天大的脸面。上一次你比我先怀了孩子,已然是你不对了,就算你堕了胎,也不代表我能轻易的原谅你。如今你竟然戴罪给我找不痛快,我看你真的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呼延月儿一个窝心脚,将默容春杏踹了出去,活活打了几个滚,默容春杏捂着自己的心脏,她本就有些心悸的毛病,这一次,呼延月儿踹的很是用力,仿佛将往死里折腾一般。豆大的汗珠从她默容春杏的额头频频落下,她的眼睛有些发花,耳朵开始朦胧起来。
“王妃,谷雨求求您,不要这般打我们家主子,我们家主子小月子的伤还没养回来,如今可是经不起您这般的惩罚,王妃,谷雨求您了,谷雨求您了!”
谷雨跪在呼延月儿的跟前,拼命的磕着头。
呼延月儿冷笑起来“红豆,瞧瞧我们家这个滕妾,她这般无用都有一个忠实的仆人,而你呢?都知道如何蛊惑王爷,爬上王爷的床了,当真是极好,当真是极好,不是吗?”
红豆打了个激灵,有如落叶一般,索索发抖,看着呼延月儿盯着自己,咬着唇瓣,有种即将被虐打的恐怖。
呼延月儿抬手就给了红豆一巴掌,“当真是极好的侍妾,瞧瞧这脸蛋,多么柔嫩白皙,年轻真好啊,好的让人艳羡,是不是?嗯?”
呼延月儿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带上了力道,将红豆打倒在地,嘴角依然挂了血丝。她抬起的手臂上到处是青紫的疤痕,她的手背上都有大小不一的香烛灼烧的疤痕,触目惊心的伤痕,让谷雨止住了声,她吓坏了一般的瞪大眼睛看着呼延月儿扬着手,几十个巴掌打了下去,那一声响过一声的巴掌声,清脆的让人都替红豆疼痛。
呼延月儿许是累了,重新做回太师椅,看着地上捂着心口,面色发绀的默容春杏,冷诮的说道“怎么?现在想要表现出梨花带雨的模样了?可惜啊,你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我怜惜你,反而让我越发的厌恶你。”
呼延月儿白了地上的默容春杏一眼,支着头,满意的看着默容春杏压抑着咳嗽,疼的皱眉的模样。仿佛默容春杏越是难受,她呼延月儿越是开心。
“杏儿啊,那个汉女蔡琰到底哪里值得你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莫不是,你就是属狗的,见到谁,都要去舔着脸去给人家点头哈腰的?啧啧,我怎么从来没看出来,你竟然有这样的功力?话说,当狗的感觉,好不好啊?这做人狗腿,为人走狗的感觉,是不是很幸福啊?只是我就纳闷了,你出自我的娘家,怎么偏生对我这般的疏离?莫非在你的心里,我,呼延家族的嫡女比不上一个汉女?更何况是一个在南匈奴无权可言的孤女?杏儿啊,给我讲讲吧?我是真的好奇。”
默容春杏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力气,坐了起来,再也压不住那咳嗽声,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呀,肝呀,肺呀全部咳嗽出来一半。她默容春杏的眼角都挂上了泪水,双眼通红,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呼延月儿手轻敲着太师椅,等着默容春杏缓过劲儿来,她的眼睛看向盛开的百花,一脸的愤恨,眉头紧皱,她呼延月儿从来没有感觉到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今却是尝到了,也尝尽了。先是这红豆爬上了王爷的床,成了侍妾;再是这听话的如同狗一般的默容春杏竟然去跟蔡琰往来走动。这让她的骄傲和自信毁于一角,她很气,气这些人狼心狗肺的逃离她的身边!她很怒,怒这蔡琰如此的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她很火,火急火燎的感受着自己周遭的一切,有着秋风扫落叶一般,大势已去的模样。
她想把握住属于自己左贤王妃的威严,可总感觉这威严犹如指间沙,越是攥得紧越是流的快。她不想有这种无力感,故而她想告诫这些三心二意的人,她呼延月儿,依然是这左贤王府的主人,她呼延月儿,依然是这左贤王府的女主人,没有她的同意,谁也不许造次!
呼延月儿骄傲的昂着头,“杏儿,你可想好怎么说了吗?”
默容春杏捂着嘴,她其实恨得,尤其这呼延月儿骂她是狗的时候,她恨极了,她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自幼就自以为是,总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又希望所有人都谦让她的呼延月儿!她恨不得毒死眼前这个自幼就鄙视一切,出言不逊又讥讽谩骂,却希望所有人不计前嫌的为她鞍前马后,还要无比效忠。
这样的呼延月儿是可怜的,可是默容春杏却不愿提醒呼延月儿,有一种作死,叫做捧杀。而捧杀的人,最终都会死的很是难看。
默容春杏捂着嘴,正准备说话,却被人扶了起来,她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是她?那对自己还有这些许距离的迪眉拐,陈留蔡家的阿琰?!
蔡琰扶着摇摇欲坠的默容春杏,一边帮她整理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笑道:
“我小时候,有人来我陈留蔡家,跟我父亲开玩笑,说有个人啊自幼就喜欢嘲笑人,这嘴巴不把门,什么话都敢拿来开玩笑。有一次他对着我父亲的客人,兵部侍郎嘲笑,问人家是狼是狗?可这人自作聪明,别人也不会笨的离奇。这明着是问是狼还是狗,这暗地里可就骂那个侍郎是狗了。这样戏弄他人的人,月儿啊,你可知道下场如何?”
蔡琰招了招手,欢欢搬来一把椅子,蔡琰将默容春杏扶着坐了下来,对着呼延月儿反讽道“那人正好是个喜欢到处诽谤,惹得众人怨气很深的御史。因着自己御史的身份,见谁都要驳斥几句,看谁都不舒服,不说道人家几句,就浑身不舒服。于是那个侍郎就暗讽的骂了回去,这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而且是狼吃生肉,狗吃腐肉,甚至是这狗还是个遇屎吃屎的贱货!”
蔡琰好整以暇的看着呼延月儿“我看你很有做御史的口才,还有做尚书的才能。不然怎么能应了这尾巴上竖是狗,下竖是狼的鉴别呢?”
“蔡琰,你敢辱骂我!”呼延月儿忽然一下站了起来,生生折断了自己的丹蔻,厉色内冉的说道。
“你方才一句你属狗的,一句你是不是走狗,不是说的正开心吗?怎么?你只准说被人,不准别人说回去?呼延月儿,不要以为你是南匈奴的贵族,你就有特权这般对待春杏。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蔡琰扬唇笑起来。
“知道什么?”呼延月儿楞了一下,说实话,就连默容春杏都有些纳闷。
“那次漠北旧燕之地来犯,春杏和我师兄英勇还击,呼厨泉单于赐给了春杏四品诰命的身份,虽然比你这王妃的地位是低了一点,却不亚于左贤王府的侧妃之位了。如此有品衔的诰命,你这般羞辱,怕是犹如单于吧?只怕到时候,就连你我的夫婿刘豹都难以帮你掩盖这个过失了,毕竟太过于招摇,也太过于明显了。”
蔡琰拍了拍默容春杏的背,拿出手帕给她细细的擦拭着汗水,对着呼延月儿说着令她气急败坏的话来“你一直追问春杏,为什么她跟我交好而不是你。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拿她当人而不是奴隶甚至是畜生。你可有过感动?你又可有过窝心?若是这一辈子都没感受过什么是热泪盈眶,怕是你很难明白我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