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衜站在沙雁聚集的湖沼旁，以血放在眉间，眉间光芒大炽，不久一个血色纸鹤出现在众人眼前，羊衜眯着眼，看向众人，“跟着纸鹤走，不要掉队。”
这辉河湿地到处都是沼泽，若是不识得这些沼泽旧路，很容易没顶其中。刘豹残留的二十万士兵，单单非战斗死亡就达到了两万人。虽然对于二十万人是个小数目，可是毕竟是两万的性命，这成为死亡之地的辉河湿地，果然如同它的名字毁涸之地。
这纸鹤犹如生命一般，带着众人进入了地下暗河，这地下暗河行走不过十日，便到了科尔沁草原。这让世代居住在南匈奴鄂尔多斯草原的刘豹瞠目结舌，也让寒邪身为震撼。这呼伦贝尔草原到科尔沁草原，不过十日路程就好了？这地下暗河的通道莫非是四通八达，而中原汉族华邦作战，就是靠着这祖宗留下的四通八达的地下暗河通道，决胜千里的吗？
刚刚在科尔沁草原安营寨扎，刘豹就忍不住走到羊衜的帐营，虽然他与羊衜因着蔡琰的关系，总是出现摩擦和争执，可是该了解的，该请教的，他刘豹也不会因为与羊衜拌嘴而望而止步。在他刘豹看来，一切有助于他征战天下的事情，他都愿意虚心接受。
“表哥，我有件事情，实在不解，可否解答一二？”刘豹走了进来，他的态度很诚恳。
“哦？什么事情？”羊衜挑起眉，他这个表弟怎么突然这般好说话了？
“为什么地下暗河的道路比地面上的道路更近？”刘豹将地图展开到羊衜的案桌上，指着呼伦贝尔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的位置，一脸诧异，“这几千公里，少说数月，为什么却能十日赶到？”
羊衜并不想跟刘豹说这些事情，可是他带领着南匈奴勇士走地下暗河走了两次，若说不知道或是不想说，又说不过去。毕竟他不说，蔡琰也必然会被刘豹强迫去说，他羊衜是最见不得阿琰有任何被人质疑或叱责的地方。
“我给你画个图，可好？”羊衜将地图卷起来，还给刘豹。
“好。”
刘豹主动给羊衜铺好宣纸，此时寒邪和贺兰馨以及蔡琰都走了过来，羊衜与蔡琰对视一笑，刘豹不动声色的挡在蔡琰前面，挡住羊衜的眼光，说道：“表哥，请解释一下吧。”
“这是个圆，这是圆心，圆心到圆的边角有一定的距离。而这个圆边到圆心的距离，四面八方皆是一样，我说的对吗？”
羊衜一边画着圆和圆心，一边耐心的解释道。
“嗯，这个我能理解。”
刘豹点着头，只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羊衜点着头，对若亚说道：“若亚，拿个量尺来。”
“是，二少爷。”
羊衜握着量尺，在圆心和圆边之间一边量着一边做批注，做了是个批注之后，放下毛笔和量尺，指着图上的画面，细细说来。
“如果我想走这里，从圆心出发，可以直接到甲点，假设这个距离是一尺，而圆心到达乙点也是一尺，圆周长多少呢？大概是六尺多，这就是汉族华邦术数之学的根本。只是表弟，甲点到乙点要多少呢？假设是圆的一半如何？那是多少距离呢？是三尺多一点。那么我在圆心到甲点的中间设置一个点，为丙点，也就是甲点到丙点为半尺距离；在圆心到乙点中间设置一个点，为丁点，也就是乙点到丁点也为半尺距离。这丙点到丁点还是三尺多吗？就算是看图，也该知道，这不再是三尺多，甚至缩小了一般路程以上，那大概是多少呢？也就是就一尺多罢了。”
羊衜在图上慢慢的画着，一边画一边说，“甲点到丙点为半尺，丙点到丁点一尺半，丁点到乙点半尺，这是多少？不过二尺半罢了。这甲点到乙点是三尺有余，而另外一个走法只有二尺半有余，几近一般路程，这样不就是最快到达的捷径吗？再说，若是甲点和乙点并非是个完整的半圆，而是扇形三十度角，减少的距离只会更小。这有何难？”
这图解让刘豹震慑了心神，这便是汉族华邦的学识吗？这术数当真是奇妙之物，而他的阿琰正是汉族华邦之中赫赫有名的才女，怕是以后阿璩要好好跟他的母亲学学这术数了。这术数之能可谓是军事必备啊。
刘豹摸索着图案，一边摩挲着一边喃喃自语，“六尺变四尺，若是六千里变四千里，这两千里的路程就可以完全湮灭。妙哉妙哉，真是奇妙无比。”
羊衜看着刘豹这般激动，愣住了，他是不是为汉族华邦埋下了什么恶果？
羊衜不知道，四十年之后，阿琰的儿子刘渊靠着地下暗道脉络，建立了前赵之国，更是兴起了五胡乱华的源头，更是带头杀戮，让北方汉族在五胡乱华之中几近灭族。
“哈哈哈……是什么妙哉？”
曹孟德爽朗的大笑起来，才进来就看见羊衜站在人群之中，而那刘豹一直在抚摸着图案啧啧称奇。他身后是刘豹的弟弟，刘去卑。
“木头，你这是又在开坛讲学？”曹孟德拍着羊衜的肩膀，大笑着。
“你怎么来了？不是该在上党吗？”羊衜笑了起来，看着曹孟德健壮有力的模样，开心的说道，“数月不见，你倒是健壮了不少，都胖了。”
“爹爹每日都要大吃几碗娘亲做的青梅饭，自然是胖了。”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让羊衜愣住。
他低下头看着一个小大人模样的男孩子，拉着他的一角，很是可爱，“羊衜叔叔，这是你画的圆吗？只是你这标注的不太准确，该是六尺二寸四分。”
羊衜愣愣的看着这个小男孩，他的脖子上带着曹孟德家里祖传的玉珏，这是长子嫡孙才佩戴的，曹昂已死，看来这人是曹丕了。
“你便是曹丕？几岁了？”，羊衜看着这个可爱的小萝卜头，问道。
“八岁。”曹丕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说做人要细致，羊衜叔叔，你这写的还是有些粗狂的，治学不该如此草率。”
这小大人却逗乐了羊衜，“哈哈哈……你说的有礼，叔叔我接受你的意见。”
曹孟德把曹丕抱在怀里，“你怎么自己跟着进来了？你去跟你娘亲？”
“娘亲说，曹丕虽然只有八岁，还是要跟爹爹一起多多学习，更要跟无双国士的羊衜叔叔和智囊无双的荀彧叔叔多多学习。”
曹丕推开曹孟德，走到蔡琰身边，笑了起来，“你便是我的表姑蔡琰吗？”
这句表姑让蔡琰愣住了，她是曹孟德是师妹，本该不是曹丕的姑姑，可是论辈分却可以做姑姑，这句话算是卞幻灵给蔡琰的一种尊敬。
“嗯，我是你的表姑，为什么在人前专门唤住我？”蔡琰很是好奇，这曹丕在这般人面前，这般拉住她的衣角，却是为何？
“娘亲说表姑是汉族儒学表姥爷的嫡女，更是我大汉的才女，阿允想要跟表姑多多学习文采，可以做到文武双全，不知道表姑能不能教一教阿允？”
曹丕将自己的乳名报了出来，看来是真的想拜她为师了，只是她不明白这个安排可是曹孟德主意？
她抬起头看向曹孟德，“阿瞒，这……”
刘豹感受到了这里面的一些危机，若是蔡琰教曹丕学识，必然是留在许昌，这难道是提早安排蔡琰归汉？不行，蔡琰是他的女人，如何能这般轻易归汉？他的女人只有他来安排。
还未等曹孟德说话，刘豹就插嘴说道：“阿允啊，你的表姑家在邺城，我欢迎你来邺城跟你的表弟阿璩一起玩耍，但是你表姑却不能在你家教你哦。”
刘豹尽量温柔的跟曹丕说话，却引来曹丕的驳斥，“阿允不是一个小童，是个大人，无需这般跟我说话。你这般跟我说，不就是嫌弃我保护不了我的表姑吗？阿允告诉你，阿允可以弯弓射兔！”
曹丕在众人错愕之中，取下羊衜账里的长弓，拖着长弓走出帐外，眯起眼睛，盯着草原上正在跳跃吃草的兔子，他镇静的弯弓射箭，一箭中的，令人咂舌。
曹孟德大笑起来，“哈哈哈……诸位不要介意，我这小儿在长安无聊惯了，六岁就学会了射箭。”
“不，爹爹，我不是无聊学的。爹爹离开洛阳城之后，阿允跟娘亲靠着酿酒和梅菜扣肉，我帮衬着打猎野味才勉强生存下来。后来跟着那董卓到了长安之后，长安大旱，饿死了好多人。娘亲和我只有靠着这城郊挖野菜才能度日，爹爹的旧部若不是忠心不二，只怕我和娘亲要死在乱军的淫威之下了。”
曹丕倔强的看着曹孟德，也看着众人，“这个乱世也许对于你们大人来说，是一个做梦都希望遇到的世界，你们可以靠着武艺和智谋夺得许多城池，可以富贵，可以光耀门楣。可是这个乱世对于我娘亲和我来说，是一个噩梦的地方，这里杀戮很多。每天都有人流血，就连阿梅都饿死在了我和娘亲的茅草屋前。”
“爹爹，贫家孩子早当家，不是因为他们先天聪明。而是他们为了生存，不能无忧无虑，不能靠父母供养。他们必须靠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帮着父母去干体力活，必须每天多想多思，如同大人一般去努力的活下去。父亲，我三岁便可以射箭，五岁便可以射中兔子，六岁有时候能射中城郊的小鹿，我不得不磨炼我的箭法，因为我想要更珍贵的动物来换得我第二天不用饿肚子。”
曹丕看向曹孟德，他贫困的童年，让曹孟德和羊衜一惊，而刘豹和寒邪陷入了沉思。
“爹爹，阿允不是个小孩子。阿允倒过夜来香，阿允帮助小伙伴们智斗过恶霸，阿允会洗衣做饭，阿允也会上马杀敌。阿允庆幸，有爹爹这般英雄无敌的父亲；但阿允也知道，想要跟父亲一般，想要让天底下的孩子不像我的童年那般，就必须要文武双全。因为阿允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伙伴再因着饥饿吃观音土撑死，也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被大人们杀死当做肉炖了吃。阿允希望这天底下的父母都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也希望这天底下再也没有小孩子被吃掉的可怕了。”
曹丕打了个冷颤，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而这个种子让曹孟德心痛至极，他将曹丕拥在怀里，紧紧的保住。
“阿允不怕，有爹爹在。”
羊衜手攥起来，那长安城该是如何可怕？才让八岁的曹丕如此的恐惧？
“阿瞒，这长安城的李傕和郭汜，该是时候要清算了，毕竟是三年已到。”羊衜看向曹孟德。
“收服莫护跋，荡平拓跋氏，即刻挥师族灭李傕和郭汜！”
曹孟德的眼里染上了血丝，曹丕的话语，让他心痛也让他愤恨之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