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坐在扶手椅上,半阖着眼睛,坐在一侧,呼厨泉笑眯眯的看着刘豹,寒邪眼睛轻挑,而带着仆人走进大殿的丘林元,一脸懵逼。
他很是不明白,那星夜之下,犹如鬼魅恰似精灵的人儿,此时竟然身穿侧王妃朝服端坐一侧,而她的身旁坐着的男子正应了诗经《淇奥》那段有匪君子,其言曰: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但说实话,这女子的妆容比起男装更是俏丽可人,让他丘林元不自觉的看傻了眼睛,忘了周围的一切,只记得眼前这个女子让他的心跳快了几分,也只记得这个女子让他的心加速了几许。
刘豹看着眼前这位傻盯着阿琰的丘林元,眯着虎眼,站了起来,挡住了阿琰的身形,状似亲密无间的拍着丘林元的肩膀,一边颇有心计的将他带往自己所坐位置的右边,而他看了一旁的蔡琰。
蔡琰此时正拿着酒殇发呆,刘豹眼睛都快瞪抽搐了,这蔡琰还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刘豹轻咳一声,对着蔡琰说道:“阿琰,今日丘林部的王子前来会盟,正是咱们男人商谈之时,你且坐本王位置上去。”
蔡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刘豹,又看向丘林元,端着酒殇,挪了挪,继续微微皱着眉深思。
丘林元端起酒殇,借着饮酒的姿势,掩下眼里的失望,抬起头来已然是一片宁静之色。
呼厨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隐藏不露,只是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寒邪,而寒邪却状似无所谓的模样,只是耸耸肩,对着丘林元嬉皮笑脸地说道:“阿元,我听闻你是丘林氏的大力士,若是有机会,咱们玩一场摔跤,你看如何?”
“好呀,欢迎备至。”丘林元笑了起来。
刘豹淡笑起来,“摔跤不摔跤的倒是不重要,反而重要的是当前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灾荒和派兵问题。这灾荒已然形成,必然粮草匮乏,河道干涸。那南匈奴的士兵又该如何出征?又该如何让粮草在灾民之中不被哄抢?”
丘林元皱起眉,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而呼厨泉则是缕着胡须,皱眉深思。寒邪却是泼皮一般,只顾喝酒,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这倒也是,现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到处是饿殍,若是这些灾民为了一口吃的铤而走险,怕是咱们不只是要跟鲜卑慕容氏一较高下,还要跟北匈奴和鲜卑的灾民争夺粮食。”呼厨泉单于郁闷的皱了皱眉。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呼伦贝尔草原已然是旱灾,必然河道干涸,没有水源,就如同长平之战的赵国,人吃人了!”寒邪打了个冷战,仿佛亲眼看到一遍,演技甚是浮夸,“啧啧,当真是可怕,那真是犹如冒顿侧妃引出的白虎,所到之处,尽是尸体了。”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不攻吧?这可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呼厨泉皱起眉,看着寒邪,“郅支啊,你别总是这般泄气,要多学学你的堂哥冒顿才是啊。”
寒邪匈奴名为挛鞮郅支,这挛鞮是南匈奴皇族之氏,这郅支是命。而那刘豹便是挛鞮冒顿,这冒顿还是于夫罗给取的,可见其寄希望刘豹壮大南匈奴,只是可惜了汉族刘氏的压榨和压制,导致刘豹由世子变王子。
蔡琰打量着寒邪,又打量着刘豹,放下酒殇认真的听着。
“冒顿比我稳重,比我阳光。单于,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我这堂哥莫非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能让这呼伦贝尔一个月之内结冰化雨,结束这长达半年之久的旱灾?”寒邪本想借此数落刘豹,说的很是骄傲,“若是这刘豹真有回天之能,世子之位,我郅支让给他就是!”
刘豹的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无动于衷的端起酒殇,没推辞也没说好,倒是让呼厨泉拿不定主意,也让丘林元产生了些许的猜忌。
丘林元想,这呼厨泉单于本是于夫罗单于的亲弟弟,是弟代兄位,刘豹又名挛鞮冒顿,本该是南匈奴的世子,更该是下一任的单于,奈何这呼厨泉压根不想将皇位转回刘豹手里,反而想给他的儿子,刘寒邪,也就是挛鞮郅支。
这南匈奴跟北匈奴和鲜卑族一样,都是内讧不断,只怕得了北匈奴,也会被汉族华邦之人再次打压在草原之上,不得踏足中原半步吧?但不管如何,只要分一杯羹,成为一方诸侯,他丘林元管他是贺兰氏还是挛鞮氏,还是须卜氏卷土重来,他都不在乎。
丘林元抱着看热闹的模样,看着周围,却接触到了蔡琰鄙视的眼神,他有些发憷跟蔡琰对视,尤其是夜晚之时。丘林元有些发毛的看向外面的月亮,月光正亮,莫名的他的心有些颤抖。
“哦?回天之能?这东伐不就是少了一个水源之地吗?这地上河为水源,这地上泉口为水源,难道这地下河不是水源?难道这地下泉口不是水源?”
蔡琰站了起来,看着呼厨泉,又打量着寒邪,走到中央,傲气十足的说道:“若是我以妾身之位,帮得我夫君觅得水源,使得大军得以有充足水源和粮草,甚至当地百姓以我南匈奴挛鞮皇族为神族,呼厨泉单于,你又该如何?”
这次蔡琰说的不是雅语而是匈奴语,地地道道的匈奴语,让呼厨泉睁大眼,也让寒邪错愕非凡,更让丘林元僵直了身子。只有刘豹仿佛熟若无睹,坐在原地,慢条斯理的喝茶,就连手里喝茶的动作都没有一时的顿住。
“若真是如此,你便是我整个匈奴族的神女,莫说让出世子之位,就是封你为国师,又有何不可?”寒邪是真的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会些操纵尸体的邪术罢了。
蔡琰拍拍手,豪气的看向寒邪,“南匈奴世子挛鞮郅支果然快言快语,只是你说的,呼厨泉单于可认?”
呼厨泉不得不接受这蔡琰的直视,月光下的蔡琰眉眼皆是厉色,让他这多年的王者,见惯生死血腥的王者,都有了一丝畏惧,仿若真神,矗立在那里。
“南北匈奴一统,是我匈奴族的大事。此事若成,必然是我匈奴族振兴之根本,是千年大计,我挛鞮呼厨泉,又如何会为了一己私利扰乱我匈奴崛起的根本?”呼厨泉点点头,虽然这般说,却没有铁口承认。
“你这样说,在我汉族华邦看来,便是空口无凭,你若是有心,当立字据,盖国玺!”蔡琰看着呼厨泉单于,直截了当的说道:“如此,我才能信了你。”
“大胆!你可知君无戏言?再说若你完成不了,孤又如何信你?”呼厨泉拍着桌子,恼怒起来。
蔡琰慢慢的斜了一眼呼厨泉,走到刘豹身边,伸出手来对着刘豹说道:“夫君,借你随身的竹简一用。”
刘豹楞了一下,却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秀屿,秀屿从随侍手里接过竹简递给蔡琰。
蔡琰将竹简抛在空中,眼睛静静地盯着竹简,顷刻之间,逐渐在半空中变成了冰刀,飘在半空之中。这景象让呼厨泉单于讶异的站起身来,也让寒邪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阴阳家秘术?!
丘林元也坐直了身子,这个蔡琰如此了得?
蔡琰嘴角念着诀,手指轻动,竹简碎成数万片冰块,冰块慢慢凝结成一个悬在半空中的冰镜,冰镜之中显现出了呼伦贝尔草原的景象。只见这呼伦贝尔草原之下有一处地下河,这地下河位于呼伦贝尔辉河湿地,那里地下河水量丰富,更有着万年不旱千年沼泽的称谓。若是这呼伦贝尔旱灾,这辉河湿地却不会真的干涸成不毛之地,故而这里行军打仗最是安全。
这是蔡琰知道的,而且蔡琰还知道这辉河湿地多是沼泽,又称为死人草原,这里若是不熟悉地脉地形,有进无出。可是对于她这个阴阳家的高手而言,即便如此,她也有绝对的把我找到辉河湿地的地下河来补充水源。
“这是哪里?”呼厨泉忍不住的问出口。
“这里是辉河湿地。”蔡琰冷冰冰的回答道。
“这里不是死人草原吗?你在这里打仗,怕是会折损不少兵力吧?”呼厨泉单于又问道。
“若是我懂得如何走地下之路呢?”蔡琰冷静的解释道:“这地上之路或许要走百八十里,可若是走地下之路,不过十几里便是地上百八十里了。因为故而地下一日,地上一年,是为如此。只是世人不知道,他们说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其实是反话。这天上便是地下,这瑶池和银河便是地下暗河和暗湖。”
“你又有多大的把握,让我军有惊无险?再说这地上如此干涸,万一去了一直不降雨怎么办?”寒邪不服气的说道。
蔡琰冷冷的看向寒邪,一步一生莲的往寒邪走去,而她组合成的冰镜变成万千冰块,冰块逐渐聚集成乌云,罩在寒邪头上,她双手环胸,眉毛抬起,“外面无雨,你如何成了落汤鸡?”
此话刚说出来,寒邪头顶的乌云顿时大雨倾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而在座的众人,连同刘豹在内,都被蔡琰的阴阳术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死一般寂静的夜里,蔡琰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蔡琰,本就是精通阴阳天术之人,更是发丘中郎将的将帅,定穴地下暗河,结冰为雨,又有何难?”
这话一出,让在座的男人,面面相觑,却谁也反驳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