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看着周围之人没有一个反驳的,右手抬高,左手手势捏诀,嘴里念着生涩难懂的语言,一时间光芒大盛,强光闪过之后,她的手里出现了另一个竹简,竹简隐隐散发着碧色的光芒,她的眼睛此时妖异如血。
“既然定下了走地下河,我发丘中郎将定然要择日而出。你们定不下日子,就让我来定如何?”
蔡琰完全没有给呼厨泉和寒邪任何回答的机会,只是跟刘豹轻点一下头,以示请示。
她将竹简抛向半空中,抬起头对着竹简,双瞳如血,妖异的红光从她的眼里射出,直接将竹简串联而成的麻线隔断,一卷竹简顿时成了三百六十五片竹片。
她葱尖莹白的食指与拇指一捏,拿到了其中一片。
就在她嘴唇弯起弧度之时,周围的竹片化作漫天花雨款款落下,只听她骄傲的声线中带着一抹自嘲,“恶月恶日?看来这五月初五当真是个好日子,倒是合了我蔡琰的生辰。”
她将竹片在手里转了一个圈,一掷掷到刘豹的面前。
刘豹拔出嵌入桌中的竹简,看向呼厨泉,“叔父,既然天意如此,不如就听从阿琰的,如何?”
寒邪无所谓的摇晃着杯中酒,呼厨泉虽然对于蔡琰这般人前无视他感到愠怒,可是能进攻鲜卑族拓跋氏,却是他多年的梦想,既然梦想如此,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既然是这般,那就选择五月初五进发。丘林元,你且书信一封与你父亲,咱们五月初五共同举事。”
丘林元抱拳而诺,只是在众人散去之时,丘林元借故走到蔡琰身边,对着她,皱眉低语道:“你竟然不是男人?”
此时刘豹正在与呼厨泉交头接耳说些事情,而寒邪早就不见人影,眼下也不好将丘林元撵走,只能忍耐着他靠近自己。
“我是男人,亦或是女人,干卿底事又与你何干?”蔡琰冷冷的诉说道。
“我听你的汉族雅语说的如此字正腔圆,而左贤王刘豹喊你阿琰,只怕你就是那听乐识曲,听音识乐的陈留蔡琰吧?”丘林元前走一步,无视刘豹递过来的灼灼眼神,抓着这次靠近蔡琰的机会不放,认真的说道。
“你这女人,即便拥有阴阳之术又如何?可终究是女子,而且是刘豹的妾室。终有一天,你定然会让你这屈服在我的旗下!”
丘林元笑笑转身离去,但是丘林元却说错了,他终究是忘不了那惊鸿一瞥的心悸,这一生,他却屈服在了他的心意,辗转在她的身侧,甚至为她而死。
蔡琰的心里是炸了毛的,妾室!妾室!妾室!她最讨厌这种有辱她身份的词语,难道妾室就能被人呼来喝去,被人抢来抢去,当做礼物一般?
蔡琰不自觉的打量着前方的刘豹,她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恨意,还是让刘豹捕捉住。
……
“你方才跟丘林元说了些什么?怎么你的气息不稳,隐隐有着生气的模样?”刘豹其实更想的问,你为什么看着本王的时候是那般的气上心头?又为什么是那般的恨意不减?
“无事。”
蔡琰不愿与刘豹多说些什么,她现在的心里只想着如何让刘渊在自己离去之前能过的好一些,其余之事容不得她多想,而她也不愿意多想。
“你这般生气,若是本王没看错,怕是你被丘林元说了‘妾室’二字吧?你觉得自己受辱了吗?”刘豹抓住蔡琰的手,将她一下带入怀中。
蔡琰抬起头,眼神乍现的恨意,让刘豹苦涩一笑,“看来本王说对了。本王自小就学会了这唇语,如何能不知你在说什么?”
他抚着她顺滑的青丝,叹了口气,“如果妾室之位,对你陈留蔡琰来说真的是一种耻辱,那么我愿意为你休离呼延月儿,让你成为我刘豹的正妃,我刘豹的嫡妻,如何?”
蔡琰愣愣的抬起头,与他对视,有些不可置信,“你为了我要跟呼延家族闹翻?你不想要你的王位了?你不怕呼延家族恼羞成怒去帮助寒邪?”
“比起你,呼延家族又如何?你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再说你我还有麟儿刘渊,就算为了刘渊做我未来的继承人,也要给你嫡妻的尊位。”刘豹温柔笑起,这温柔的脸庞带着真诚与期待,“你且告诉我,你想不想做我刘豹的正妻就好。”
蔡琰与刘豹四目相对,她想改变自己的耻辱,可若是她成了嫡妻,那刘氏汉庭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单于的阏氏重返陈留故里的,只怕要跟王昭君一般,夫死从子,世世代代委屈在了匈奴草原和大漠之间了。
不,绝不能隔断自己的后路!自从知道爹爹死后,她不能回归长安收敛爹爹的尸体已成为大不孝,而这种大不孝的造成,却是这位刘豹以着刘氏汉庭被董卓把持,时局不稳为由,禁锢自己离去。若是自己成为了左贤王正妃,甚至借由着刘豹的帝王命格,成为了匈奴单于的皇后,那被称作阏氏之位的荣耀,只怕自己也要有个青衣冢了!
蔡琰摇了摇头,“为了你的百年大计,为了我儿的长治久安,我不能那么自私,因为我个人荣辱,害得我的亲子被呼延家族怨恨,甚至是暗地刺杀。决不能让我的儿子走他爷爷于夫罗众叛亲离,没有南匈奴贵族支持的老路了!”
蔡琰状似很懂事的趴在刘豹的怀里,闭上眼,微微叹息,“时不待我,命运不济,我又奈何怨恨他人?我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女子,这外表虽然强硬,可这内心到底是一个母亲,如何能不爱自己的儿子?又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孩子,柔软下心肠呢?”
刘豹将她搂紧在怀里,她缓下的表情,让他虽然不信她能忍的下着耻辱,可是他却知道,他必须要让她这般说,因为他也不想失去呼延家族,这个靠山。
寒邪端着酒水,看着呼厨泉,自己这个爹爹当真是心软的很,为了一族荣辱竟然容那蔡琰放肆!
呼厨泉看着闪烁不定的火焰,嘴角邪恶的笑起,“郅支,你觉得为夫我让那冒顿和迪眉拐一起死在呼伦贝尔如何?”
寒邪皱着眉,爹爹每次喊自己郅支,喊刘豹冒顿,喊蔡琰迪眉拐之时,他总是感觉爹爹就是个喋血的恶魔,想要着吞噬一切,想要着破坏一切。
“父亲,这刘豹和蔡琰,怕是难以在呼伦贝尔草原消失匿迹吧?除非是由须卜氏的残部或者那拓跋氏的皇族倾力倾轧。可若是如此,我南匈奴统一大业只怕要遥遥无期了。”
“是啊,只怕要遥遥无期了,但是杀死了这拓跋氏,就不能容许那拓跋氏的忠怒,那个人称鲜卑彩冠的莫护跋来为主报仇吗?毕竟这呼伦贝尔草原可是鲜卑族的地盘,这莫护跋又是鲜卑族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是拓跋侩的奴,可也是鲜卑的彩冠军师,不是吗?”
寒邪打量着父亲那嘴角嗜血的模样,他的脸在焰火的照耀下,有些变形。
“只要这莫护跋将蔡琰和刘豹赶到辉河湿地的腹地,即使不饿死也要被毒死,即便是不毒死也要被沼泽灭顶。这样,咱们便可以兵不血刃,既可以享受刘豹带来的一统南北匈奴的战绩,又可以铲除你我的政敌,不是吗?”
呼厨泉越说越兴奋,仿佛他说的一切都已经发生在了眼前。
“若真是如此,那父亲,你岂不是要给莫护跋一个修生养息之地?这不是给我匈奴创造了一个隐性的敌人?这莫护跋可比拓跋侩更厉害几倍,只不过没人抬举他,若是真的有人给他一个机会,难保他不称王,也难保他不踞险而居,妄自称帝了!”
其实寒邪还是有预见性的,毕竟这莫护跋就是鲜卑慕容氏的创始人,更是鲜卑五胡乱华之前燕国的奠定人,这燕国真的将匈奴赶到一地,甚至差点将匈奴诛杀殆尽,在不久的将来还跟刘渊在幽、并两州,割据对立,势均力敌。
“那莫护跋手无寸兵,哪怕给他几千兵勇又有何惧?只要能让刘豹和他的妾室蔡琰死无葬身之地,什么便都是值得!”
呼厨泉一意孤行的说道,却让寒邪无可奈何的耸肩,“既然爹爹这般说,那我就去跟贺兰馨去商量一下,这匈奴十大贵族,除了呼延氏,其余的我都去说和说和。”
“去吧,等你好消息。”
……
羊衜嚯的一下站起来,瞪着若亚,手里握紧了帛信,怒从心来,忧从胆生,“什么?阿琰竟然带兵去呼伦贝尔?打算铲除鲜卑族拓跋氏?这个阿琰!这个阿琰!这个阿琰!怎么能这般轻率就带着大军前往呼伦贝尔?还选择在五月初五?这五月的草原虫蚁巨多,而这毒蛇虫蚁必然会给她的大军带来不小的麻烦!何况这呼伦贝尔现在还是旱灾!还是旱灾啊!”
“二少爷,听说蔡女郎打算走地下暗河之路呢!”若亚本想宽慰羊衜,却被羊衜反骂了一顿。
“走地下暗河?!阿琰想要引狼入室不成?这汉族华邦地下脉络自是四通八达!若是走地下暗河,难保这刘豹不会想着借助地下暗河,突发奇兵,缩地减时直奔中原腹地!不行,阿琰决不能这么做!她已然被那些文绉绉的酸腐文人骂了,还没归汉,如何能这般破坏了名声?!既然阿琰,非要打下呼伦贝尔,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只听若朗在身后,有些担心的地说道:“可是二少爷,眼下你正在部署旱魃制造长安灾祸,若是半途而废,天子又如何能跟着董承逃离京师?又如何一个月就破掉这太行八径或是拿下徐州?这样又如何让孔家支援曹公呢?那您的雄心壮志又如何实现呢?二少爷啊,男子该为功名而非男女私情啊!”
羊衜他缓缓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怒气,手握了又松开,松开又握住,仿佛跟自己较劲儿一般,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无奈的幽幽一叹,“这天下与她,我只可取一。自古熊掌与鱼不可兼得,而我只能选择她而不是天下,因为她是我的命而不只是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