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贵妃看着琅娘,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你家小主还让你出来走动吗?果真不把这宫规放在眼里。”她低头轻轻的吹了吹自己被涂的嫣红的指甲,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琅娘不知为何忐忑的看着她,背上冒着虚汗,道:“与小主无关,是奴婢自己贪玩了,忘记了时辰。”她的手紧张的拽着那束干花,紧张的看着欣贵妃。
欣贵妃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里面那个,还不出来,本宫就要喊刺客了。”
琅娘惊讶的看着欣贵妃,脸色发白,惊慌失措。
谢苁坐在秋思苑的门口,呆呆地看着逐渐变得黑暗的天空,她已经卸了妆,散开了头发,只坐在门槛是,抱着自己的膝盖,瞪大着眼睛默默的看着那天际发呆。
从下午从昭元殿出来之后便一直都是这样子,在逐渐升起的灯笼光晕里,她的背影越发单薄可怜。
长乐站在正殿前,默默的看着她,担忧的对福全说道:“小主回来之后一直这样真叫人担心。”
福全也皱着眉头看了谢苁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问长乐也说不出个真正原因,只知道小主在昭元殿里同君上呕了气,出来就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他问道:“怎么琅姐姐还没回来吗?干什么去了,这么晚了都不回来?”长乐偏过头,向他招手道:“过来。”福全凑近耳朵,长乐小声道:“我怀疑琅姐姐,在外面有了个相好的人。”说完就眨眨眼睛看着福全。
福全也淡淡一笑:“那也该回来了呀。”
这时从长街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缓慢的走回来了,长乐定睛一看,正是琅娘,她马上走到谢苁身边道:“小主小主你看琅姐姐回来了。”谢苁这才扶着门站起来,琅娘一见门口站着长乐与谢苁便快步走上前道:“小主怎么在门口站着?”谢苁默默的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回来得这样的晚?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琅娘回答道:“是我自己贪玩遇见了欣贵妃,她问了几句,便耽误了。”
长乐插嘴道:“欣贵妃?她没有为难你吧,今日在昭元殿门口,她那眼神就像要把小主生吞活剥了一样。”
谢苁回过头呵斥道:“好了,不要再提了。”又回头看着琅娘道:“从今以后,都是与我们无关的人了。”灯笼橘色的光里,琅娘看见了谢苁的眼睛,那是对于现世的失望与死心,她隐隐约约知道了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谢苁的事,只有琅娘知道,比宫里任何人都要清楚。
而琅娘的事,谢苁却不知道,这宫里都知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那天半夜时分,英嫔的咏春宫里突然偷偷摸摸的走出来了一个小宫女,一步一步缓慢的往长安殿走去,走到了钟斯门时,便在夜色里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小宫女对着那个人轻轻一拜道:“姐姐。”
夜色下,春华转过脸,看着她道:“阿绣,你来了。”阿绣问道:“我听说娘娘病了,现在如何了。”春华的眼睛里,涌起悲伤的神色,她轻轻的说道:“老毛病了,只不过又想起了些前事罢了。其实想又有什么用呢,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阿绣道:“原来如此,阿绣今日过来,一是问问娘娘如何了,二是想说,今夜欣贵妃在路上撞到了谢才人身边的那个琅娘与张太医身边的旧奴私会。”
“这事还要多谢谢你注意到了那个琅娘,”春华认真的交代道,“你如今的任务是要找个时机,向欣贵妃透露谢才人那天夜里,穿着宫女服制私会言家长子言歌的事,这件事,就让欣贵妃去出头,日后若如有失,君上怪罪下来到不了皇后娘娘的头上。”阿绣郑重的回答道:“是,姐姐不用担心。”
过了一会又问道:“为什么娘娘不亲自和欣贵妃谋划?”
春华裹紧了自己的斗篷道:“上次因为欣贵妃小产,张太医遇难的事,欣贵妃设计得太医院的人手都被撤下来了,娘娘损失巨大,何况她现在已经身为贵妃,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后宫就是这样的,她们都知道,你来我往,我方唱罢,他方登场,没有朋友,只有利益,毁灭只在朝夕间。
“昨日,圣旨传出来,点名要谢才人从旁协助时,这个谢才人,就不能有喘息的时候了。”春华的手指微微握紧,她咬牙道:“阻拦了娘娘的人,都该死!他们远远没有娘娘万分之一的艰辛,他们不配!”
这几日,芳贵嫔很是繁忙,丽妃只是挂着个名号压根不管事,芳贵嫔又是个生性要强的人,什么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又不肯开口对别人说个难处,她一向治宫又严谨,那些奴才一见到她便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违逆,所以近几日虽然忙碌但是好歹也没有差落。
可是偏偏就在中秋节庆典要来的前三日,要摆在清正台大厅内的一个玉盘不见了,那是一个嫦娥奔月雕花玉盘,是内务府特地为今年的中秋节制备的,把送来的器物都翻遍了了也没有。
芳贵嫔坐在自己的殿中,看着地下跪着一摊内侍宫女,唯唯诺诺的,一问三不知,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上的账本恶狠狠的扔在地上骂道:“都是一帮无用的废物!这么多人,连个盘子都看不住?这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本宫,可真是让本宫的脸都丢尽了。”
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内务府副总管就觉得无用,窝囊,伸手就把手边另外一本账本就扔下去了,砸在那内侍的肩膀上道:“连你堂堂内务府副总管一路跟着都会掉,保不齐是你们轻视了本宫这区区贵嫔,只把眼睛盯着人家贵妃,皇后娘娘!”她与欣贵妃从来都是对头,这一次就在心里怀疑是欣贵妃在偷偷使绊子,想看她的笑话。
这时,她突然听见有哭声,回过头来,看见那宫女正小声的抽泣着,看着她看着自己连忙止住了,芳贵嫔皱着眉头问道:“你哭什么?几句骂人的话就受不住了?”
那宫女抽泣道:“贵嫔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芳贵嫔一听便觉得有转机,便下位走到那小丫头的面前,命令道:“说。”
那小丫头抽泣道:“是,是欣贵妃身边的那个如茵,她母家要为她哥哥还赌债,却把主意打到如茵的身上,如茵走投无路,奴婢可怜她,奴婢以为那就是个玉盘……就偷了给她了……娘娘,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果然是她宫里的,”芳贵嫔深吸一口气,低眸看着那小丫头,“你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同情别人?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着吩咐左右的人道:“把这个丫头带上,去一趟甘泉宫。”
芳贵嫔带着自己的下手以及内务府副总管浩浩荡荡的一干人来到了甘泉宫门口,说是要求见欣贵妃,当时欣贵妃正在安然宫里陪着太后,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宫里发生这样的事。
芳贵嫔在门口等了许久不见欣贵妃,心里越加暴躁,一见到欣贵妃身边的宫女内侍就生气,道:“怎么?如今你们主子不回来,倒要本宫在这门口晒着太阳等着?”
众人连忙把她迎进去,她一见甘泉宫内的金装玉裹,纵使芳贵嫔出身高贵见过的东西不少也微微惊讶了,看了这君上安容对欣贵妃是真的疼爱。
她静坐在正殿里,等了半个时辰,欣贵妃才回来了,欣贵妃一进宫门,便看见自己的陪嫁宫女如茵和一个面生的宫女跪在地上,脸上有了伤痕显然是受过刑了的。
而芳贵嫔正高坐在正殿上,高跷着脚,细细的抿着一杯绿茶,欣贵妃只觉得自己脑门都要忍不住着火了,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还欺负到她甘泉宫里了。
芳贵嫔一见欣贵妃回来了,便极为不情愿的起身虚虚的行礼道:“嫔妾见过欣贵妃娘娘。”
欣贵妃也不叫她起身,只斜着眼睛看着她道:“芳妹妹这是做什么?”
芳贵嫔自己却起身看着欣贵妃懊恼的样子,微微不屑道:“姐姐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嫔妾来为姐姐清理清理门户”说完偏着头看着欣贵妃。
这两位都是宫里一点就着的脾气,是最最伺候不好的主子,底下众人看着都不敢贸然上前劝解,只能由着两个人针尖对麦芒。
欣贵妃眼睛里凝结了一层怒气了,如若旁人也就罢了,只不过这个如茵是她从自己母家带过来的,她身边的老人早就不剩多少人了,因此越发珍惜,再者,这是她自己的甘泉宫,如今却是芳贵嫔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对着她说话。她眉目轻挑,看着芳贵嫔道:“她犯了什么罪名,本宫不知道,可是本宫只知道,芳贵嫔你擅闯我甘泉宫这是什么罪名!”
芳贵嫔冷笑道:“嫔妾哪里敢闯娘娘这甘泉宫,只不过嫔妾是君上亲点的协理六宫中秋节事宜的人,娘娘宫里的宫女如茵,偷了一个玉盘……”
听到这里,欣贵妃却笑起来了,道:“一个玉盘而已,芳贵嫔若是在意,明天本宫派人去重新制作一个就是了,贵嫔如何这样小气为了一个玉盘就这样不依不饶了。”
芳贵嫔道:“如若我说,这玉盘是内务府专门为这次中秋所制呢,这世上就这么一个?却被这贱婢私自偷出宫去了!三日后的中秋节,君上问罪下来,欣贵妃娘娘还能担待吗?”
她们两个相互对峙着,芳贵嫔向着自己带来的慎刑司的人道:“给本宫就地处罚了那个贱人!以效敬尤!”
那几个人就要向着那两个小丫头走去,那小丫头已经吓得语无伦次的叫到:“饶命啊……娘娘救我!”
欣贵妃大声道:“谁敢?!谁敢在我甘泉宫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