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贵妃一声喝住,那左右行刑的人都不敢再动,她用手指着芳贵嫔道:“你区区一个贵嫔,不过是仗着着自己母家的高位倒敢在我甘泉宫里打打杀杀!你以为本宫这太后亲点的贵妃真的不能动你吗?”她脸色铁青的看着芳贵嫔。
芳贵嫔也是个硬气的,一般嫔妃看见欣贵妃动怒少不得要低个头认个错。可她芳贵嫔是谁,是令阳长公主之女,当年若不是叶家阻拦,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恐怕都能是她的。她慢慢走下来,走到欣贵妃面前,道:“如今嫔妾是君上命令来处理中秋节大小事情的,凭你是谁,凭这里是甘泉宫还是宫里的哪一处!谁碍着我的事了,我就发落谁!”说完,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如茵二人,抬脚便是一脚,正踢在那丫头的胸口,痛得她伏倒在地。
“你……”欣贵妃看见自己的奴才受辱,上前便要对着芳贵嫔的脸就是一掌,芳贵嫔退后一步,欣贵妃扑了个空,脚下不稳,还好身边有人扶住了,她又气又羞推开身边的人,还要往芳贵嫔那里扑去。
这时,门口突然来了一干人,一见到甘泉宫里乱成一团的样子便高声道:“住手!皇后娘娘有旨!”
众人回头却看见是皇后身边的秋荣进来了,正冷冷的看着底下的人,欣贵妃与芳贵嫔只好住了手,秋荣道:“娘娘有旨,甘泉宫欣贵妃,管教无方,人前争执,阻挠公务,骄纵奴才,甘泉宫上下罚俸一月。映月宫芳贵嫔,擅闯甘泉宫,以下犯上,身边的奴才不得劝解自家主子,但是感念芳贵嫔协理六宫的辛苦,映月宫上下罚俸半月。”
欣贵妃瞪了芳贵嫔一眼,芳贵嫔也丝毫不畏惧,两个人一起跪下,接旨道:“嫔妾知错,还请娘娘恕罪。”
秋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心里也是很烦闷。这两个人,就是针尖对麦芒,相争了多年,总是这样收尾。
跪在一边上的如茵也低下头,不敢看秋荣。秋荣看着她道:“宫女如茵,发落永巷为奴,永不得出。”
如茵低头叩首道:“奴婢谢娘娘不杀之恩。”
“皇后娘娘希望两位娘娘可以冰释前嫌,和平共处,不希望在发生今天这样有损颜面的事了,还请两位娘娘好自为之。”秋荣临走时又一再嘱咐道。
芳贵嫔与欣贵妃一同道:“嫔妾谨遵娘娘教诲。”秋荣这才离开了甘泉宫,结果她前脚刚走,芳贵嫔便与欣贵妃对视了一眼,芳贵嫔翻了个白眼,轻轻“哼”了一声便扶着自己的宫女离开了。
只留下欣贵妃一个人站在那里,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长喜连忙站上前来,搀扶着欣贵妃道:“娘娘息怒,担心身子啊。”
欣贵妃看着前方芳贵嫔走过的路,咬牙道:“本宫绝对不能忍今日的羞辱,芳贵嫔,很好,本宫要这个中秋节成为你自己为自己铸造的坟墓!”
三日后,正是端午节当日,按照煊朝的习俗中秋节当日除了六宫各处都要吃月饼与早早的点上宫门口的宫灯以外,夜晚还要举行典礼家宴赏月,这一天皇亲国戚都会进宫。
皇后的病情因为前些天的修养也微微好些了。在庆典开始之前,皇后在长安殿里先接见了自己的母家亲人。
一番嘘寒问暖后,她突然发觉自己最疼爱的叶安炎没到,问她母亲,为何不见阿炎?
安国夫人看了叶丞相一眼,不敢贸然说话,叶丞相冷哼一声道:“不要提那个孽子,脸都要被他丢尽了,还敢带他入宫被人嗤笑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皇后不解道。
前日里,叶家的那个纨绔子弟叶安炎,在东街口带着一帮小混混把吏部尚书家同样纨绔的侄子给揍了一顿。
问他是为什么,打死都不说,后来半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硬是没把他爹气出病来,第二天就把他扔进书房里关禁闭,还隔着门对着他爹喊,我就是在行侠仗义啊,爹,爹,你咋就不信呢!
他爹对着门呸的一声,还路见不平,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哪来的不平?你小子,带着八个人打他们家一个,你还见义勇为,别丢人了,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他先调戏我们家女侠,我才懒得理他呢,”叶安炎坐在书桌上嘟着嘴抱怨道。
其实那天只不过是,小丫头吕霞在东街口买了一支簪子,那小贩把簪子挂的高,她个子小取不下来踮着脚正在那里上下跳动,那位公子只不过好心帮她摘下来,小丫头“谢”字才说一半。叶安炎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带着一帮人把那公子给揍了,还说自己是惩恶扬善。真叫人讨厌。
这天又正好是中秋节,他在房间里等到他父亲母亲离开了,家中的哥哥也走了。他便打开门左右看了看,察觉到没人,他又想到今日父母都不在,而且又是中秋节,沧河那里肯定有观潮游灯和一些节目,不觉玩心大发。
进屋换了衣服便轻手轻脚的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到大门前,却见他父亲早就有所准备派人把守着前门。
叶安炎只好回自己的院子里翻墙出去,正好翻到墙顶上坐着准备往下跳时,这时从门口回廊处走出来了一个丫头,叫道:“公子……你又要出去啊!”
吓了叶安炎一大跳,转脸看过去还好是吕霞,她站在墙下抬头看着他,有袖子遮住刺目的日光。
吕霞是个单纯的丫头,主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老爷说公子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她每次见到他都是说:“老爷说了,公子你今天不能出去见你的狐朋狗友。”
今天还是这样说,可是叶安炎今天不同,他可不是去见他的狐朋狗友,他望着小丫头道:“今天是中秋,有游灯的,你见过没?”小丫头道:“见过一次。”
叶安炎又问道:“想去吗?”
小姑娘思索了半响,道:“想。”
于是,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就等在了沧河边上,看见沧河边上人山人海的,两个人就被挤的左摇右晃的,走到桥头中段时,叶安炎一回头,却看不见那小丫头了,只见满目都是拥挤的人,他低低的骂道:“小妮子跑啥呢?”一跺脚便又回过头去找了。
走了几步才看见那小丫头站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面挪不动脚,和着几个孩童一起看着。
叶安炎走上前,一把扯过她,吼道:“干嘛呢?干嘛呢?你多大了呀。”
吕霞低下头弱弱的答到:“这个我看得也少。”他看着她低着头,头发上连支像样的头饰都没有,他咬咬唇,看着那个店家问道:“这糖人怎么卖呀?”
那店家答到:“两文钱一个,不知公子看中了哪一个?”叶安炎随便指着里面的一个牡丹花的道:“就这一个吧。”
一边上的小丫头看见了道:“不要……我不要这一个,我要一个孙悟空的,孙悟空最厉害了,我就要他了。”叶安炎嘴里说着,你咋这么多事呢?一边还是掏钱付账。
两个人又废了好大的劲站到了沧河上,看着底下是波光粼粼的水,周围全部都是人山人海,有魁梧的汉子站在水中的龙舟船头,一排排的浆,雕画着龙头的长舟横立在水中。
过了一会儿,半日下午了,游灯便开始了。
叶安炎只听得敲锣打鼓乐声传来,沿河两岸的灯笼缓缓升起,天空的月亮月色清亮,周围的人皆都大声喝彩。
叶安炎让吕霞站在前头自己站在她后面,他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她的头顶正好抵及他的下巴。他可以闻见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的气味,他突然觉得周围一切都安静了,只有那鼓声还在响,不,那不是鼓声,是他的心。
叶安炎连忙退后一步,神色微微慌乱,还好,他安慰自己道,还好这丫头没有回过头。
他觉得他叶安炎骄纵张扬的一生里,只有此时,他的心,如此慌乱而且狼狈的跳动,这原来就是,动心。
到了夜间,人潮散开了,叶安炎与吕霞行走到了河畔边上。那天夜里的河畔映着华灯初上,还有一盏盏的莲灯在水上漂荡,临水照花灯,江天一色无纤尘。
叶安炎看着那些灯不解道:“这些灯年年都有,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吕霞偏头看着那些莲花灯突然抬头看着天空的上的月亮。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道:“哎呀!差点就忘了……”
“忘了?”叶安炎挠挠后脑勺,“忘了啥?”
“每年端午节,按照我们煊朝的习俗,没出嫁的女子在中秋节是都要拜月的。”吕霞一脸认真道。
“拜月?”叶安炎继续问道,“拜月干嘛呀?”
吕霞一边往河畔那里走一边回答道:“拜一拜月,拜一拜那广寒宫的嫦娥,求得一个将来啊。”说完脸色微微发红了。
走到那河边双手相合,闭上眼睛,诚心的许了一个愿望。
再看不远处,在一片水光盈盈之间,站着一位公子,正弯腰放下了一盏小小的莲灯。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救她的那个公子,护国公府,言歌。她没有贸然上前,知道自己家的公子不待见他,眼下还不是她去道谢的时候。
回来的时候,叶安炎乖乖的在一边等她,问她:“你许了个什么愿望啊?”吕霞一偏头:“忘了。”说完快步的跑向上前。
叶安炎朝着她追上去:“不是……你怎么会忘呢?”
“就是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