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整个帝宫内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胜景,各个宫里早早的就在日暮时分把宫灯挂在了宫门各处。嫔妃们都带着金步摇,勾眉胭脂,换上了自己的华衣霓裳,等待着去清正台赴宴。
谢苁也早早的由着琅娘与长乐梳洗打扮好,坐在正殿里等着通报好去正清台赴宴了。
她对着门口坐着,从太阳落山等到了天际都变得黑了,还是没有正使来请她。
等到最后守在门口的福全看着来来往往的嫔妃,连东殿里的婉贵人都起身走了,却还是没有人来请谢苁赴宴。
福全实在是等不住了,出了宫看见安才人那一行人正坐在路上,福全便把走在一起的使者扯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离得远些的安才人都派人来请了,我家小主怎么还没人来?”
走在前面的安才人听到这句话,抬眼看了那秋思苑一眼,只见宫门口的那盏灯孤零零的亮着。里面的谢苁,坐在正殿上,穿着一件暗红描金的嫔妃正服,头发梳的端端正正,正安静的等待着。
安才人心里纳闷,前几日才听说谢才人是要晋贵人的就在中秋夜宴上晋封,如今怎么还在自己宫里出不去?
但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去问,只好默默的扶住自己的人缓缓的走过去了。
那使者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福全也问不出来,只好懊恼的等在自己的宫门口,又等了许久,宫门前也没有一个妃子走过了。
长乐从门内出来,踮着脚看了远处一眼,问道:“怎么回事呢?怎么还没来?”福全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今日内务府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把小主给忘记了呢?”长乐道:“别胡说,再等等看。”
话音刚落,便从清正台那边的天空上升腾起了五光十色的烟火,照的他们的瞳孔发亮,也照的他们的心发凉。
谢苁听见烟火声音正好抬头,看见上空升腾起来的烟火,那耀眼夺目的光华照亮了殿中,还有她身上的华服上,她知道,宴会开始了。
她被人家忘记了,她的手指轻轻的扣着桌布上绣好的花。
长乐红着眼睛回头看着谢苁,谢苁苦涩的一笑,对着收拾妥当的众人道:“看来是去不了清正台了,我们就在宫里自己过好了。”
琅娘也打着圆场道:“小主说的是,在自己宫里还自在些,反正那宴会上来的皇亲国戚也是一个都不认识的。”
谢苁转过脸微微笑道:“认识的人还是有的。”琅娘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谢苁说的是她舅母华亭公主。
过了一会儿,长乐与琅娘从厨房里取出今天看做的月饼,还做了一桌小菜,就是秋思苑里主仆几人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喝了几杯桂花酒,其实所有的人都看着谢苁今日有些失落了。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了,她的的确确的失宠了。明日这六宫里都会明白过来,她就是这宫里唯一一个连中秋夜宴都被遗忘了的嫔妃。
她喝的微微有些醉意了,举着杯子,正好看见窗外的月色,她推开窗子,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其实她不知道,在这一刻,帝宫一墙之外的沧河岸边有个华衣少年,安静的看着那轮明月,他放了一盏又一盏的莲灯。
莲灯,河畔,明月,宫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们的眼睛都映着那轮明月,以及深深的,相思。
“琅娘,”她回过头,看着琅娘,“我醉了,琅娘,你陪我出去醒醒酒吧。”琅娘放下手中的托盘,点了点头。这时长乐也立在一边道:“还是我陪着小主去吧,琅娘姐姐还有一堆的事处理。”
谢苁却摇头道:“还是长乐留下来吧,我与琅娘去之前的地方看看原来的姐妹们。”
长乐这才退下,那谢苁带着琅娘提着灯笼出了门,走过一个拐弯处,谢苁却不往浣衣局走了,琅娘心里明白她要去哪里,只提着灯缓慢的跟着。
她又一次去了那个没有多少人知道的院落,这一次琅娘也跟着进去了,院内只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庭内空无一人,只有月光冷冷的照在青石板上。
谢苁站在入口处,看着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他都不会在了。
琅娘开口道:“小主……你说,这世间什么叫情爱呢。”谢苁听到后,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琅娘一眼,道:“什么叫做情爱?情爱就是,不相忘,长相守,不相见,长相念,”她抬起头看着那轮明月,“不思量,自难忘。”
眼角轻轻滑落下来一滴泪。
她没看见背后的琅娘,也看着那轮明月,眼中泛着泪光。
她在那里站了许久,才低头对着琅娘道:“回去吧。”
于是琅娘扶着她离开了,出了那小小的院落,两个人便慢慢的回宫。今天夜里的人都去参加中秋佳宴了,路上空空没有个人影,待她们慢慢走到了樱雪宫,谢苁本来不打算停留的,樱雪宫的宫门从不轻易打开,这一次肯定又是关闭的。
却不想那门竟是半掩着的,谢苁顿时生疑,现在安容应该在宴会中才对,他怎么可以随便离开宴会呢。谢苁奇怪的看着那道没落锁的门,这一次推开,还会遇见谁。
琅娘见她看着那门出神,只好说:“小主若是想进去看看便进去看看吧。”谢苁上前推开门,带着琅娘走了进去,这里还是之前所看到的那样,空灵别致,美的不似人间,只不过那夜如烟的花朵已经谢了,长出了茂盛的叶子。
只不过这里面也是没有人的,谢苁转身想走,这是琅娘突然指着前面远远站着的两个人道:“小主,你看,芳贵嫔和她身边的白芷。”
谢苁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远远的地方,立着两个人,正是芳贵嫔与她的婢女白芷。她们正仰头看着这树上繁密的叶子,芳贵嫔低头不知道在与白芷说些什么。
谢苁默默的看着,她觉得这时候的芳贵嫔没有了平时的尖利,如今看着很是温柔美好,就像这人间无数个平凡的女子一样。
只是她们都在这深宫里,特别是芳贵嫔,从小就在这深宫行走,才会知道,人前的高贵与尖利都是为了掩饰人后的懦弱。
谢苁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便对着琅娘道:“走吧。”便出了樱雪宫,不多时便回了秋思苑。
当夜,谢苁因为心里不舒服,又喝了点酒,她本就不是能沾酒的人早早的便要梳洗睡觉了,秋思苑里人少清净,正好可以听见前边清正台的乐声。
长乐站在院子里听着远远传来的乐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进了宫可以见到些大世面的,如今还是这样了。
突然这歌声就停了,全部都一片寂静,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叫,长乐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秋思苑的众人都觉得奇怪,立在沿廊下,连谢苁都奇怪的看了看窗外,那首歌曲明明没有终了,却硬生生的断了。
这时,福全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他跑的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的道:“出事了,出事了!”
谢苁听见声音问道:“福全,你说什么?”福全被众人围住,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前面,太后娘娘身边的锦荣姑姑在咏春宫外面看见了私自离席的芳贵嫔,看见那芳贵嫔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埋一件什么东西,锦荣姑姑顿时起疑,在芳贵嫔走后偷偷拨开土一看,竟是几个稻草做的小人。”长乐不解道:“埋几个小人怎么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小人,”福全故作神秘的说道,“是写了皇后,欣贵妃,大阿哥以及咋们小主的生辰八字的稻草人,上边还贴着奇怪的符纸,扎着银针呢。”
“这……”长乐也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俗语里的诅咒啊,你没见这些天里,先是欣贵妃小产,然后是咋们小主受罚,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大皇子生病,这一下子全中了。”福全越说越悬乎,“现在芳贵嫔正在清正台里被审呢。”
谢苁走出了房间道:“芳贵嫔被审?”
在清正台内,本来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大厅如今变得紧张而寂静,上面坐着君上安容与皇后叶氏,边上坐着太后,靠着太后坐着一脸急切之色的正是芳贵嫔之母令阳长公主,长公主之下便是言歌之母华亭公主以及各位亲王王妃,众位嫔妃坐在两旁皇亲国戚如今都紧张的看着底下站着的芳贵嫔,而在她的脚边便是四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小人儿。
“怎么,如今芳贵嫔还是不认吗?”皇后问道,“贵嫔所说的物证也在此处了。”
芳贵嫔毫不畏惧道:“这物证谁人都可以做出来,怎么就是嫔妾的了。”
皇后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东西就是她的,这时,欣贵妃开口道:“如何不能证明是芳贵嫔的,锦荣姑姑与她身边的一众宫女内侍皆都看见了,是你芳贵嫔出现在咏春宫门外,这物件不是你的是谁的。”
芳贵嫔瞪大眼睛道:“那是她锦荣姑姑瞪大了眼说瞎话,本宫今晚绝对没有去过咏春宫,绝对没有。”
“那你期间离席了半个时辰,去了何处?”一边的丽妃突然问道,她爱子心切,看着地上的小人儿刻着她孩儿的生辰八字,头上青筋就在往外冒。
“我……”芳贵嫔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