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后,慕云铮来来回回数着三根手指,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马上请来扶君公子,外称身体不适。
扶君公子望着她,“最近听闻郡主与皇上相处得十分和睦……”
“外面的人都在骂我红颜祸水,蛊惑君王是吧?”
……郡主真是一针见血!
“那倒没有!”扶君公子朗笑一声,笑得格外虚伪。
“听闻郡主身体不适,可是哪里不舒服?微臣必定为郡主尽心医治。”扶君公子睨了睨身边两排一动不动宫女,暗使了使眼色。
慕云铮打发宫女出去,道,“这几日我与他相处和睦,可问题是,既然我已回心转意,总不可能处处避着房事吧。”
“哦,这个倒是难题!”扶君公子眼里悄悄划过一阵惊愕,瞬间又转变为思虑。
“扶君公子,不知你可有没有一种药既能满足他的欲望,又能保护我的呢?”
“那你要的是一种什么药?”
“就是能让他在睡梦中完成他的心愿,同时也不会发觉这只不过是虚幻而已?”
扶君公子不答反教唆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房事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倘若郡主你觉得自己心里有那么点喜欢他,可以接受就接受吧。”
“倘若我能接受,又怎么会找你?”慕云铮白了他一眼,“当真没有么?”
“没有!”
“可你不是神医么?世人都说你医术高明,肯定是有这样的能耐才会传遍天下的,况且连凤血丸真假都能区分,起死回生的药都有,怎么可能没有这种药?”
“真没有,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的吹牛的功力,我的传奇都是吹出来的,哪有这种能耐?”
“那你能不能制一点出来?”慕云铮满怀希望地试探问。
“你还不相信?我对医术药理是一窍不通的!让我制药还不如让我去死。”扶君公子神色黯然,暗地叫苦。
慕云铮失落喃喃自语,“既然没有么,那便作罢吧!”
“皇上痴心一片,待你如初,连我这种对暴君没什么好感的人都感动,难道你心里就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吗?”
“喜欢……我这么恨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慕云铮陷入沉思,其实在她脑海里,对“喜欢”这个词好像还没有更清晰的见解。
“你当真这么想?”扶君公子眼里凌波荡漾,悄悄滑过一丝期待,依旧相劝着,“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太子已逝,大局已定,你总不能一辈子抓住那点仇恨不放,况且皇上又如此爱你,倘若你有那么点好感便将就着过一辈子吧。”
他的话犹如一江春水,轻轻跳跃在她的心间。
扶君公子说得不错,大局已定,难道她真要纠结那点仇恨一辈子不放开吗?尽管她恨他,可这一切始终无法改变命运的玩弄。
但表面上她依旧不冷不热地说:“既然你没有便作罢,其他的不必劝我,我也不想听。”
扶君公子神色深沉,墨般的眼睛游走在她冷冰冰的脸上,默默离去。
过了三日,宫中上下都在准备出使襄国一事,就连皇后娘娘也提前结束面壁思过的惩罚,只因后宫尚无人管辖,慕云铮心中不悦,正要向苏墨景讨个说法。
娇鸾殿花簇如莺莺燕燕,美不胜收,一个身着墨绿宫装的宫女正迎面而立,她低头颔首,并未看清容貌。
“那是何人?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她?”慕云铮问。
挽清道,“这是皇上亲自从永巷给您挑来服侍您的宫女。”
说到永巷,她心中有些许期待,“去,唤她过来。”
挽清上前,招来宫女,“你抬起头来让郡主看清楚。”
慕云铮百般希冀地望着,只见她身材娇小,一副小家婢女姣姣面容缓缓而抬起,那是青柠!
一声惊呼响起,尽管早已猜到是她,但她还是忍不住轻颤,“青柠!
同时,在眼睛望向慕云铮那惊艳得堪称惊悚的脸时,青柠亦是狠狠一颤,随后转变为面无表情,毕恭毕敬施礼请安,“奴婢见过郡主!”
大概是苏墨景料准她会因皇后娘娘一事生气,所以以青柠来请罪吧,这个买卖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她小心翼翼扶起青柠,对挽清说道,“她以后便留在我身边服侍我梳洗打扮吧。”
挽清应是默默退去,慕云铮握紧青柠的手,一双嫩滑的双手滑过青柠粗糙的掌心时,一颗异物横隔在两人掌心中央,她马上会意,领青柠入殿。
慕云铮正要开口,青柠便打断了。
“这是扶君公子让我给你的东西,说是能救你一命,说你看了便知。”青柠一贯冷若冰霜地说着。
慕云铮用两根手指夹起那颗药丸,仔细端详着,药丸外泛乌黑之色,圆润饱满,略有清香,她蓦然明白,随后藏于腰间之上。
“此药确实能救我一命!扶君公子给你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回郡主,没有!”
慕云铮思了思,“为何你会如此相信扶君公子的话?冒着杀头的危险给我送药?”
“能救郡主一命,奴婢鞠躬尽瘁在所不惜!”青柠言语简练,只言片语尽是恭敬疏远,但慕云铮看得出来她还是关心她的。
“青柠。你别再掩饰了,其实你心里还是认我的对不对?”
青柠冷眼一扫,“那是当然,郡主永远是奴婢的主子,而奴婢永远都只是奴婢。”
“你别以为你冷言冷语就可以让我相信你恨我。倘若你真那么恨我,见到我恨不得杀了我,又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替我送药,听到扶君公子说救命药草,你以为我出事了,既担心又害怕,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进娇鸾殿保护我对不对?他是不可能会主动挑你来近身服侍我的,除非你暗自使了招数让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青柠沉默不语,倔强的脸上有了片刻的波澜。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了解你。”慕云铮水眸平静,淡然坚定地说,“你我十年姐妹情谊,最终抵不过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对你信任坚定不移,可你却……”
一阵淡淡的声音响起,“郡主,过去的便过去吧,既然你我到了如今这种境地,身份有别,地位有别,又何必再揪着过去的美好不放呢?”
慕云铮当然明白她所说的身份有别指的是什么?青柠还在怪她。但同时,她也明白尽管青柠怎么怪她,但她心里还是有她这个患难之交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招数迫使苏墨景同意了,但真相一定是这样。你尽管对我冷言冷语,百般疏远,日后我会让你看清楚我的立场。”
“郡主说得真是可笑,你以为我进娇鸾殿是担心你么?真是自作多情!”
没想到四年来,青柠这丫头变得如此尖酸刻薄,言语间喜欢带刺了,竟然说得她哑口无言。
“谁自作多情了?”
门前一道寒光闪过,便响起苏墨景那略带薄怒的训斥。
两人皆是一阵轻颤,纷纷迎上施礼。彼时,她捕捉到青柠脸色一变,倔强的脸上有了难得的慌乱,她想不明白青柠天不怕地不怕,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导致一听到这人的声音就会变得慌乱。
苏墨景来势汹汹,再度问一遍,显然是来找茬的,“谁自作多情了?”
乍一看,慕云铮看见他脸皮下虽是一阵微笑,眼里却是挡不住的波涛汹涌,杀气腾腾,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青柠吓得脚一颤,跪倒在地上一时间连求饶都忘了。
“青柠,还不快去奉茶?”她连忙打着圆场催道,青柠得脱身立马往外退去。
她佯装生气,纤腰一扭,猛拂袖子,用手推开苏墨景,“自然是你呗!”
苏墨景皱了皱眉头,手袖霸气一扬,轻轻搂住慕云铮,沉身问:“朕怎么自作多情了?”
“哼,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就放过皇后,以为拿一个青柠就可以搪塞过去了吗?”
苏墨景面露难色,“这事确实是朕做得太仓促了,不过现如今后宫无人管理,朕又要出使襄国,总不能放着前朝后宫不理吧!”
“你给皇后解禁我能理解,重点是你没和我商量!没和我商量!这做法等于你直接无视了我,你不尊重我你知道吗?”慕云铮倏地回头,瞪着他停住言语。
“是是是!是朕考虑不周全。”苏墨景面露愧疚,眼中笑意浓浓,溺爱十分。
“本来就是!”
“那你希望朕怎么补偿你?”
慕云铮眼珠子狡猾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补偿是肯定的,至于补偿什么嘛……”她略作思虑。
“你尽管说,只要能做到朕必定兑现。”
慕云铮眼含着悲怆,一双水眸泛着光,百般期待地说,“我想念娘亲,想回家看看!而且外面传言我卧病在床,家人肯定很担心。”
苏墨景眼角轻扬,微微笑颜,“倘若你想念亲人,让她们进宫来便是,何必要你走一趟?”
“可云铮就是想回家嘛,你究竟肯不肯嘛?”慕云铮眼睛泛红,故作赌气离去,一个屁股坐在软榻之上。
苏墨景忽然放声朗笑,“好,好,好!朕允了,只要云铮喜欢,什么时候想出都行。”
他上前靠近慕云铮,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搁置在雕花木桌上,慕云铮看着那块令牌笑得眼眉弯弯,还忍不住往他身上贴近,把那张惊悚的脸往他的胸膛蹭了蹭,不忘娇嗔着,“墨景待我真好!”
奉茶进来的青柠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眼皮子一抽,茶水一颤,差点倒身上。
这一幕被苏墨景看在眼里,他沉沉咳了一声,眼里依旧浅浅笑容。
青柠脸色一变,苍白无色,把茶水轻轻放到雕花木桌上,默默退到一旁。
苏墨景紧紧盯着她,指着问慕云铮,“朕看这位婢女似乎脸色不大好,可是对朕意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