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脚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初春时节,寒露正盛,白僖走出帐篷的时候被屋外林木萧萧的白雪惊艳到了。
凉意在寒山脚下弥漫,白僖理了理衣襟,转身准备去看花汐却听到邱彧开朗而笑的声音。
“真好看,我还从没见过雪,公子,公子!”他竟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呼叫着,一边裹紧衣衫,一边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邱彧之前说他已有两千两百岁了。
白僖哑然失笑,竟不知还有人长到他这般年纪还未见过雪。
她望着邱彧欢快的身影:“只是寻常的雪而已。你若是觉得冷,可向杨洐借身衣服,他们夫妻行李多。”
她说着见邱彧好似没听见一般只顾自己兴奋,又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红衣,转身往花汐他们帐篷里走,看见被邱彧喊出来的唐久绥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看雪。
“早。”他对上她的视线,温柔一笑。
不知怎的,可能是今天有白雪映着的缘故,白僖只觉得他的笑更加耀眼,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我真的越发好奇你和邱彧来自何处,怎么他活了两千两百岁竟然从未见过雪。”她避免直视他,别过头找了个话题。
却不想她此话一出,唐久绥的笑就凝在脸上,眼底有一瞬的忧郁,没有说话。
白僖也没在意他的反应,走进了帐篷去看花汐。
照顾到花汐的身体,杨洐出去片刻后带回两只射杀的野鸽子,邱彧一面连连称赞他的箭法,一面起火搭灶煮汤,一行人喝着野禽汤并着随身所带的干粮填饱了肚子。
吃过早饭,因为山路陡峭一行人弃了马车,留了车夫看着马车,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寻路而上。
山脚略往山腰的路上还有清晰可见脚印踏成的曲径,可越往上便越来越稀少,越来越人迹罕至。
“看来想求大师的不少,最终登顶的却不多啊。”邱彧看着弯弯折折的山路感慨。
“你现在并不觉得山路有多难走,是因为白姑娘消了这里的障眼法。在此之前,来此的常人,还未爬到山腰就被那层层雾霭和处处阻碍遮蔽了视听,心里就觉得自己再难往上,心境也早已不复在山脚的时候,再往上登当然就不容易了。”唐久绥望着山顶,走在最后道。
杨洐背着花汐走在他和白僖之间,白僖步履轻盈走在最前,时不时打量四周。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花汐轻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还是很难受吗?”
“好多了,其实我已经能走了,只是……”花汐略显干涩的唇角添些娇羞,“杨洐不让我下去。”
花汐一脸小女儿姿态的娇羞,杨洐回过头来与她对望,国之大将军的脸上竟也添了粉色,他夫妻二人相视而笑,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白僖看着他俩的样子,开始皱眉,十分后悔刚才询问花汐的身体。
“白姑娘你累了吗?如果你累了,我可以背你。”邱彧从后面快走几步赶上最前面的白僖,大方地半蹲在她的面前,一团红色就杵在她眼前。
“不必,我不累。你等着你们公子累了背他吧。”白僖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从他身侧走过去拒绝。
几人攀到山顶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众人略微打理了一番仪容,这才上前叩门。
寒山之巅,光束穿过云层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大门上方那块痕迹斑驳的青石牌匾上,上面从右到左是三个大字:极寒寺。
一如牌匾的材质,寺庙的山门也是由青石垒筑而成,拱形山门,好似天然又好似人工。朱红色的大门因为年久失修,上面的红漆早已不再鲜艳,寒风一拂而过的时候,随着风声凛冽还有吱呀吱呀的木门声响起。
除此之外,整个寺庙笼罩在浅浅云层之中,白僖定睛一看,并不是障眼法。
“看这云雾缭绕,绝世离尘,还真是一个修筑寺庙的绝佳地方。”唐久绥走前一步,与白僖并肩而站,转过头将折扇在手中轻敲。
“是啊,没有这三分妖气,当真是好地方。”白僖轻叹一声,回了他一句,说完走过杨洐身边,小心搀扶过花汐,与他轻轻点了点头。
杨洐会意,理了理衣袍,上前叩门,这朱红色的大门上积了一层薄灰,一时间灰尘轻扬,扑扑簌簌散落开来,他叩门后急急向后退了几步。
灰尘扬过来,白僖忙提袖护在花汐身前,唐久绥忙展衣上前护在她身前,邱彧忙护在唐久绥身前。
是以,当灰尘散去之时,只邱彧一人遭受了积尘的“礼遇“,四人看着脸上和肩上都一层灰扑扑的邱彧,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白僖笑过后推开了挡在她身前与她距离很近的唐久绥,不过力道使得很轻。
她的动作惹的唐久绥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早挪开了视线并没说话的意思,也只是笑着看了她几眼后就去打趣邱彧。
“邱彧,本公子看你此时很帅。”唐久绥笑邱彧。
积尘已散,可还不见人应门,杨洐便又上前叩了两下门,片刻后大门便“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打开,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出现在门口。
“阿弥陀佛。”
杨洐向小和尚略微作了一揖,开口道:“在下杨洐,前几日曾在皇宫就我妻子的奇疾请教过无心高僧,奈何爱妻的病情并不见好转,今日前来请见大师,希望再寻他法。”
小和尚轻轻点了点头,视线扫过一行人,口中念叨着,好似是在数人数,一边又道:“阿弥陀佛,请施主在此等一等,我先进去禀报师父。”
众人只好在等,等了约莫片刻后,朱门轻启,小和尚跟在一个身着袈裟的高僧身后。正是杨洐之前在皇宫见过的无心。
这无心长得一般老和尚相貌,一双眼神古井无波,端的倒也是庄严肃穆,可是就是让人觉得和“活了好几百年的高僧”的形容不很相衬。
“阿弥陀佛。杨将军,这几位是?”无心显然只认得杨洐。
“哦,这是我的妻子花汐,旁边的这位白衣姑娘…是我表妹,她旁边站着的黑衣男子是……”杨洐讲到唐久绥这里顿了一顿,略微思考后道,“是表妹的夫君,最边上的红衣男子是妹夫的侍从。”
白僖明显在听到自己和唐久绥是夫妻时皱了皱眉,唐久绥倒是一脸自然,无甚反应。
无心点了点头,面容和蔼,笑道:“杨将军能攀上这寒山之巅已做到常人不能为之事,十足诚意实属难得,也可见你对你妻子用情至深令人感动。各位随贫僧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