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绥来的时候,白僖正在窗边立着,这时杨洐刚刚抱着花汐离开不久。
“刚才杨洐派人来说,说杨府寒陋,我们住在这里太委屈,说在外面给我们找了条件极好的客栈。”他带着笑意,“我拒绝了,难不成我自己还找不到住的地方吗。”
他说话间看见桌上的梅花糕,闻着清香扑鼻,很自觉地拿起一块儿便吃:“这么好吃的糕点我们走的时候拿着,别浪费。”
“当初是他请你来帮忙,如今他竟赶你走了。”唐久绥见白僖仍旧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便接着说。
白僖依旧不语,连身影都不见移动分毫,就好像时间此刻在她身上静止了。
唐久绥放下手中糕点,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白僖的肩膀。
她未动。
他仔细打量着白僖,然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就说你不该是会临窗伤情的人。”
唐久绥用扇子打了一下额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白僖”不过是个法术捏的罢了。
不过白僖倒真是耿直的有些过分,想让别人以为她还在屋内,竟然直接捏个假人杵在大开的窗口前。
唐久绥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假白僖,莫名十分愉悦,喃喃自语道:“活得太久的女人啊……”
活得太久的女人啊,总是不那么容易揣摩的。
之后他隐了身形,飞出杨府。
在半空时唐久绥还不忘也念了个诀,手指一指,一个“活生生的唐久绥”也立在了自己的屋内窗前。
唐久绥和白僖的房间本就在同一院子的东西两面,此时那两个假人站在窗前遥遥相望,竟有些莫名的伤情。
不过这个景象唐久绥是没细看的,因为转瞬间他人已经到了半珏谷谷口。
谷内草树密布,却无鸟兽喧嚣,感受不到一丝生气,灌入谷内的夜风在谷壁上折返,呜呜声好似鬼啼。
唐久绥入谷之后还没找到白僖,就看见前方有个披散着长发,一袭白衣的女鬼背影。
“你……来……啦……”
那女鬼裙摆飘啊飘,声音空灵,很是渗人。
他弯了一下唇角,眨眼就飞到那“女鬼”眼前。
白僖见他识破,嗟了一声,只好念个诀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
她没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瞥了他一眼:“夜里不睡觉,真是好兴致。”
“也就是和你兴致一样而已。”唐久绥回她。
“我本来就打算来这里的。极寒寺显然就是个幌子,那人既然那么容易就放弃极寒寺,就说明半珏谷才是最重要的地方。”他说。
而且在极寒寺离间杨洐和三人不成,那人显然着了急,才又有了今夜花汐在白僖房内晕倒的一事,为的就是让杨洐撵了他们走。
“她不想放弃人祭,说明她需要大量的灵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能自己跑到外面去,一定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她。”唐久绥一本正经的讲。
极寒寺的血傀儡也是如此,那人显然是让血傀儡代替他出面去皇宫和见杨洐。
“花汐。”白僖缓缓道,“她嫌疑最大,而且她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我们都不会想到是她。”
唐久绥一点都不吃惊。
“那你干嘛不戳穿她?”他只是问。
“你也想到了这些,你怎么不去戳穿她,反而来了这里?”白僖反问他。
“因为我很好奇她做这些的原因,到底能为了什么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唐久绥实话实说。
白僖看他一眼,素手一扬,掀了二人所立之地的所有草木,然后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脚下这片土地。
“不用想了,答案就在这下面。”她的发被风吹起,“半珏谷下有地宫,不过不止一个。”
说话间白僖已经抓住唐久绥的胳膊,带着他入了地,唐久绥只觉眼前一花,就已经身在上次来过的地宫之中。
那具棺椁仍然在。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杨洐将我打昏,打算将我放入这具空的棺椁里,利用法阵夺我灵气?”白僖抚着棺椁的口,问唐久绥。
“记得,你还嫌我和邱彧将你救得太早。”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开在棺椁周围的那些花茎,那些花茎是用来干什么的?”
“总不能是为了让阵法好看才长出来的。”他很是配合。
“答对了。那些花茎是为了,将灵气送出去。”
“送到哪里呢?”唐久绥若有所思,恍然大悟,“花茎拔地而出,灵气只有逆行向下。那说明这地宫之下,别有洞天……”
“没错,”白僖点点头,“这下面应该是还有地宫。”
宫下宫。
他们之前来过的地宫之下果然还有一个地宫,与上面的地宫一样,偌大的地宫中只有一副棺椁,不同的是这幅棺椁不是空的。
从不远处望去,透过透明的棺盖,可清楚的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白僖走上前想一看究竟,快走到棺椁旁的时候,忽听耳边唐久绥一声“小心!”,她闻声低头看脚下,发现地下迅速生出许多粗壮花茎,正发着“簌簌”的声响朝她而来,眼看就要缠上她。
她赶忙飞身跳起,不料那些花茎竟也跟着她竖直朝上生长,白僖只能踩了一下最高的那一条,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变了方向,才得以逃到地宫角落。
一切发生的突然,白僖落地时根本来不及站稳,只能任身体从高处摔下去,即将摔到地面时被扑过来的唐久绥堪堪接住。
他双手接住她,为了卸掉些胳膊受到的巨大冲击,竟双膝跪地滑出几丈远,然后膝盖生生撞上地宫的墙壁才停下。
白僖被他抱着,未伤分毫。
两人刚刚停住,就听那阵“簌簌”声跟到了唐久绥身后,白僖瞬间回神,从他怀中跳出来,掌心聚火,打向两人面前的花茎上,霎时那些花茎就燃成一片火红。
猛然受火,那些花茎渐渐退去,最后都退回棺椁周围,没了踪影。
花茎退去后,白僖转身,看到唐久绥已经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两个膝盖都染了一片血污,混着鲜血和砖土。
偏他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过来冲白僖一脸自然道:“好了,那些花茎退了,我们快去看看那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人。”
他说着还真就脚步轻盈地要往棺椁那里走去。
“不疼吗?”白僖拉住他,然后看着他的膝盖问。
“如果我说疼,白姑娘你就会感谢我吗?”唐久绥扭头问她。
“不会。”
“那你会心疼我吗?”
“……也不会。”她迟疑道。
“那就不疼。”
白僖说不过他,又看他大概是真的没事,便不再管他。
二人走至棺前,终于看清里面之人。
一个死去的青年男子,相貌带着些书卷气,脸色却如生人般红润,紧闭着双眼,似睡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