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珏谷人祭过后,花汐和花潮的事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杨洐去极寒寺自己落了发,做了那座山上、那座寺里唯一的和尚,然后白僖三人与他道了别。
人祭那天顾言知的突然复活,使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花潮是最激动一个,她几乎是瞬间涌出眼泪,扑到了顾言知身上。
“顾言知,我好想你。”
她紧紧抱着他:“你怎么这就睡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还要加上这些孩子和杨洐的灵气你才能醒来……”
她说着就用法术把杨洐抬出棺椁,使他悬在半空。
她的眼睛已经血红,一脸兴奋地看着顾言知:“我杀了他好不好?算是迎接你回来的礼物,好不好?我杀了他……”
“花潮,”顾言知抚摸她的脸颊,叹了口气,“你醒一醒好不好?你看看我。”
花潮被他安抚住,手一挥,杨洐就摔在了地上。
顾言知接着道:“当初你连要抓你走将你军法处置的士兵都会放过,为什么现在要害这么多人呢?我的死,和杨洐没有关系。是我心甘情愿的。”
“不!你不是的!”花潮的泪都开始变成血红色,流下时十分诡异,“是花汐那个贱人让你以为我和杨洐两情相悦你才替他去死的!都怪他们!”
她抱着他,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哭泣的声音尖锐刺耳:“可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可是她拆散了我们,因为她要和杨洐在一起!你才会死的……”
顾言知替杨洐死的那天,花潮赶到时,高台之上的顾言知已经在杨洐怀里死去多时,杨洐整个人完全呆滞,只是抱着顾言知的尸体默默流泪。
那时花潮受的刺激太大,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一昏迷,花潮足足沉睡了六个月,等她重新醒来时,花汐已经用她们共同的这具身体嫁给了杨洐为妻。
顾言知为杨洐付出生命,尸骨未寒,杨洐就急着娶了花汐办喜事,而因为花汐从未跟花潮说过她和杨洐早已互生情愫,才会让顾言知误会、让她与顾言知争执。
一切的一切,让花潮如何不恨?
后来花潮渐渐开始掌握身体的主导权,开始暗地里夺人灵气准备仪式让顾言知复活,可惜她做的事后来被花汐发现,花汐为了阻止她再出去害人,不惜伤害她们共用的这具身体,限制她的行动。
所以花潮只有借半珏谷很多年妖魔之事和极寒寺的血傀儡假高僧骗皇帝开始人祭,甚至还利用了杨洐救花汐心切来通过他害人灵气。
“别哭,”顾言知始终安抚激动的花潮,“哭了就不好看了,你告诉我,花汐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他指着她的心口:“在这里吗?她还活在这里吗?你让她在睡觉吗?”
“她死了……她早就死了……我的神识早把她的神识吞掉了!”
花潮咧嘴笑,眼神涣散,说着突然又怒目:“可我明明都把她杀了,她还总是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就一杀再杀,哈哈哈哈哈哈……”
“她已经不在了吗……”顾言知一手扶着癫狂的花潮,一手变作掌在身旁轻轻抬起,已经到了她的耳边。
他的手正要动作时,突然感觉身前的花潮瞳孔放大,胸前渐渐绽放开一片嫣红,与她的淡蓝色长裙融在一起,呈现一片奇异的紫色。
她缓缓回头,看见杨洐的脸。
杨洐举着手里的剑,双手剧烈的颤抖,眼眶里流着鲜血、甚至鼻子和耳朵都流着鲜血对她说:“你杀了汐儿,你为什么要杀了汐儿……”
花潮倒下的时候,都还瞪着眼睛。
白僖是在顾言知抱着花潮,却偷偷抬起手要拍在花潮脑袋上时,意识到唐久绥早已不在金笼里的。
这个活过来的“顾言知”不过是唐久绥变成的罢了,只是花潮思念顾言知成疯,根本没有分辨出来而已。
白僖没有想到花汐会是“两个人”。
她也没有想到花汐早已死在了花潮的手里,一直以来他们面对的就是假扮花汐的花潮。
她更没有想到花潮最后会死在杨洐手里。
杨洐始终被花潮的法术控制着,不能言语不能活动,想必一定是听到心爱的花汐死了,用内力冲破了法术封印才站起来的。
凡人以内力冲破法术封印,轻者五脏俱损,重者当场毙命。
所以杨洐拿剑刺花潮时,他才会七窍流血,因为他内里已经五脏俱损。
“如果那时杨洐没有先杀了花潮,你本是想杀了她的对吗?”
白僖三人在极寒寺和已经有了法号“别昔”的杨洐告了别后,在山顶那处她与唐久绥站过的岩石上,白僖突然问了唐久绥自几日前半珏谷的事情后一直想问的问题。
“是的。”唐久绥没什么表情。
他眯了眯眼,语气淡淡:“花汐花潮是四魂界的人,她们在六界作乱,我就要处理。”
“你之前说四魂界大乱,大量四魂界牢狱中的犯人来到六界,处理他们,就是你来六界的原因?”白僖又问。
他点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们是两个人的?”
“在她自言自语之时。而且到最后我都认为,花汐并没有死。花潮或许是想将花汐神识吞掉的,可实际上她只是后来和花潮的神识混在了一起,才变成那样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妖孽。”
“如果是这样……”白僖心中突然一紧,没说出下面的话。
如果是这样,杨洐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二人突然谁也不再说话,似乎气氛在刚才的一瞬间变的凝重。
还是邱彧打破了这种让人气闷的气氛。
他先是大大叹了一口气:“哎呀,其实他们三个就是顾言知因为花汐的误导最终为杨洐而死,花潮心中有恨杀了花汐复仇,杨洐失去爱妻杀了花潮。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爱的人最后成为了好人或者坏人而已嘛。”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爱的人最后成为了好人或者坏人。
“情”这个字,原本就既是蜜糖,也为砒霜。
山上突然掀起大风,唐久绥抓紧了衣服的领口,听着邱彧的话笑了。
他弯着眼睛冲白僖道:“你有没有觉得,邱彧说的很有道理,他其实比你我看的都透彻。”
白僖不语。
三人又在山顶吹了会儿风,白僖先转身下了岩石,身后唐久绥声音响起。
“你要去哪里?”
“不知去哪里。”
她说的是实话。
“要去找你的那个朋友吗?”他又问她。
“可能找,也可能不找。”
反正步履也不是她想找就能找到的。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唐久绥问这个问题时白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所以他站在岩石上提高了声音。
我们,还会再见吗?
有那么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白僖脑中一闪而过,似乎此情此景像极了某段往昔,可惜她没有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他。
但或许,会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