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手上拿着半块剩下的饼干：“我能不能把这个带给我妹妹吃？”
“还挺懂事的。”边小之摸摸她的脑袋，又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你都拿着吃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二子叔叔家找我。你知道二子叔叔吧？”
小孩点了点头，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我叫大丫，妈妈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施望飞。”
说完这句话，小孩就转身跑了。
施望飞。
边小之咀嚼着她的名字。或者在那个女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暂停过逃跑的念头。她的家在遥远的大山外面，在她的心里，还有远大的抱负，所以她从来就没有甘心过屈居在这个贫穷的山里。
作为她的枕边人，那个男人也一直都知道她的想法。可能原本的他以为生了孩子之后这个女人的心思就会安顿下来，却没想到直到生了孩子，这女人还是一心往外跑，才会让他一气之下把这个女人给毒傻了。
但是不管是小女孩儿描述的还是她想的，终究都逃不过女人被毒傻了这个现实而残酷的结局。
“之之。”顾南风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头的汗，“之之，你们怎么在这里啊，我找了你们老半天。那个二子哼哼唧唧的好像快醒了，我让晁白把他给揍昏了，你们快点回去吧。”
边小之一脸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反正那个施村长都知道他们出来了，那个二子也没什么紧要了。
顾南风看着她兴致阑珊的样子，又时不时把目光看向外面，想着刚刚从身边过去的身影，随口问了一句：“那个小孩儿是谁？”
“就是那个疯女人的女儿。”边小之刚说完，就想起顾南风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情，就把这个事情始末好好说了一遍。
“真是气死我了。”顾南风差点蹿起来，她一把拉起边小之的手，“那男的太不是人了，小孩女人都打，要不要脸啊。不行，我要去揍一顿他。”
说完，顾南风撸袖子就要往外走。
边小之拉住她：“这个村子多的是打女人和小孩，难道你要一个个打过去？”
“那怎么办，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弱者被欺负？”顾南风的眼眶都红了。就算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的惨状，但是一个好好的人被毒傻了，就是一种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要是有一天那个女人恢复了神智，知道自己曾经有那么不堪的一段，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如果他们没有迷路，就不会到这个村里，也不会见到这些事情。
可既然被他们碰上了，那就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处理妥帖了。
“现在的路已经被堵住了，而且就算路没有堵住，外面的警察最多就是走过场，不会管这个事情的。”袁恒突然说。然后抬起头，突然在几个人的面前跪了下来。
这么个大高个儿就跟一座山一样在自己面前跪下，把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晁白跟袁恒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在他的印象中，袁恒一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这种人心里也不知道藏着多少故事，可是人家不愿提，他也不想多问。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袁恒竟然会给自己下跪。
“袁恒，你这是做什么？”晁白连忙上去要扶起晁白，可是晁白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山粘在了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山是你炸的？”万圣杰在边上幽幽开口。
袁恒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是。”
“你为什么？”顾南风攥紧了拳头。
他们一直以为来到这个村子只是因为巧合，可是现在看着袁恒的样子，所有的巧合，从指南针失灵流落到这个村子，再到山体滑坡被困在这里。
全部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就已经变得不再是巧合。
难怪，袁恒在这里一直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也难怪，山体滑坡的那天袁恒一直没和他们在一起，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了个脸。
引爆炸药身上总会沾上灰尘和硫磺的味道，他们那时候纠结于猛子那个婆娘的事情，也没注意到袁恒的异常。
袁恒还是笔直地跪在那里，头却是直直地抬着，双目正视着几个人。
“我就是这个村子出来的。”
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河面，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况。袁恒，竟然就是土岙村的人。
怪不得他对这里这么熟悉。
“那你也听得懂他们说的话？”想着他们在语言不通上走的弯路，边小之就觉得郁闷。袁恒果然点了点头。
“他们本来是想把你们给杀了的，可是听到晁先生的话，觉得杀了你们的风险太大了。所以就让二子监视着你们，担心你们发生太多的事情。是我不好，把你们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是除了这样，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
边小之扫了一圈周围，神情激动的似乎只有她和边小之，三个男的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就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可晁白刚刚的反应也不像是作假。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们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尤其是顾南风，狠狠瞪着晁白：“你知道这个事情？”
晁白心口一跳，慌忙解释：“我就是听袁恒之前那么说猜到的，之前并不知道。”
顾南风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呢，袁恒，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总要让我们死得明白啊。”
“什么死不死的。”边小之打了她一下，“行了，既然大家把话都说开了，也不要再藏着掖着。袁恒，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让施德彪，死。”他眯了眯眼，压抑的气场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暴戾。
“施德彪？”边小之好奇。
晁厝插话进来：“就是施村长，之前在族谱上看到过。”
“族谱？”
大家一脸疑惑地看着晁厝，就见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本子：“在施德彪家里拿来的。我一直有个问题，看这个族谱，村长这个职位应该是父子相传，这施德彪和前任村长只能算得上远亲，怎么就能当上村长？”
袁恒咬着牙：“因为他禽兽不如。”
他的眼眶血红，再抬头看着众人的时候，眼底泪水滚动。
“我的母亲姓袁，而我的本姓，姓施。那个施德彪，就是我祖父。”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落了下来，大家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站起来好好说。”顾南风去拉他，袁恒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站了起来。
袁恒话不多，原本一个很长的故事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袁恒的母亲是被施德彪夫妇拐回来当儿媳妇儿的。他母亲受过高等教育，知道只想着跑是没用的，说不定会招致更狠的打骂。所以她选择了假意迎合。
怀上袁恒的时候，施德彪他们都非常开心，也因此放松了警惕。他们这地方的人都是思想陈腐，觉得一个女人怀了孩子就跟树扎了根，怎么都不会逃跑了。
可是他母亲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孩子就甘心窝在这个小村庄里的人。而肚子里的孩子更是让她离开的心意更加坚决。
她不能把自己孩子的余生葬送在这里。
所以在怀孕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筹备逃跑。等到孩子出生满月，她的计划已经成熟了。孩子满月的晚上，她用酒灌醉了家里的人，然后把他们反锁在家里，抱着孩子离开了。
袁恒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顾南风的那点好奇心全被勾了起来，她凑近袁恒：“接下来呢？”
袁恒苦笑了一下，刚毅的脸上漫上一阵悲伤：“我母亲带着我离开了。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还是被施德彪给发现了。那天我被我妈放在隔壁家里玩，再加上我妈说我带出来的时候就死了，所以他们没有找到我，可是我妈还是被他们带回去了。”
之后，袁恒的母亲就失去了消息。等他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他妈妈性格刚烈，将自己和丈夫反锁在房间里点火自焚，而施德彪夫妇却因为外出探亲而躲过了一劫。
“这一切都是施德彪做的孽。”袁恒咬紧了牙关，“直到十四岁，我才知道我爸妈的事情。如果当年施德彪没有拐卖我妈，或者之后放我妈走，我不会在两岁的时候就颠沛流离，吃百家饭，受尽人家的白眼。”
袁恒并不是一个会怨天尤人的人，要不是真的恨到了极致，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你要……”
“我说了，我要施德彪的命。不仅是为我妈，还有那些被他迫害过的女人。”袁恒看着晁厝，“晁先生，您不是问我，为什么施德彪能当上村长吗？就是因为他……”
“有人在吗？”施德彪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袁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闭上了嘴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没有人吗？”施德彪的脚步慢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