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终于渐渐步入正轨。
她用自己的工资办了健身卡,每天很有规律的九点半上班,五点钟下班,健身两小时后再打电话给守在诊所里的学长打电话叫她来接她:一切都挺好的。
除了家里和父母的相处依旧叫她发自内心的别扭和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David,一切都称得上顺利。
偶尔她会想起来那个阴晴不定的金发朋友,忧郁一阵子,但学长总能很快将她从坏情绪里拯救出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的熬过了几个月,她的羽绒外套换成牛仔服再换成热裤,终于快到了开学的时间。
八月二十五日去报道,她八月二十号还在诊所里赖着——要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了,起码得先认认路,将自己的学生公寓收拾好了再买些生活用品。
可她没有。
爸妈没催,她也索性不提这件事。
Tais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后坐回自己的椅子,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瘫在椅背上。她怕热,一到这样的季节就爱出汗。她恶狠狠地在脑门上擦拭了两把,学长也受不了的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说起这个Tais就觉得男人真是受折磨,大热的天气里穿着polo衫和宽松的大短裤上街多么快活,他却不得不穿的西装革履受着炎炎夏日的折磨。
“终于知道热了?”她偏过头问道。
现在诊所里没有人,她四仰八叉的坐着,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形象。
学长灌了一口水,没急着说话。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用戴着眼镜的眼睛去来来回回的看她,看得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故意抖了一下才问他:“怎么了?看什么呢?”
他慢条斯理的开口:“看你呢。”
“看我?”她疑惑了:“看我干什么?”
门响了一声,他转头看了一眼却懒得再转回来,Tais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个小孩撞在了门上,没有病人,
他斜着眼睛睨她:“我看你怎么还不辞职——不是快开学了吗?”
“是啊……”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敲了一下:“嗯?你催我辞职?”
“没有,怕你耽误学习。”
这个话说出来哄小孩呢?Tais一个字都不信。她“且”了一声不再贫嘴了,反而极轻的“嗯”了一声:“是啊,快开学了。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小期待,又有点失落。”
说是不知怎么的,其实心里面还是清楚。
上学她打算从家里搬出来住进学生公寓,这意味着没法和爸妈天天见面。可以避免那样极其尴尬的相处方式的确让人愉快,但只要一想到一旦连这样尴尬的相处都失去了,她就觉得自己就好像连带着失去这个家和爸爸妈妈一样。
她猜学长大约猜得出什么,因为她曾经抱怨过和父母的相处模式太奇怪,而他去看她频繁,自然也寻得出端倪,只是什么都没有问罢了。
他果然只是打了个哈哈跳过了这个话题,挑了一个相对来说还让人挺有激情的事情说:“怎么样?住学生公寓的话,就需要有人帮你搬东西。谁帮你?谁送你去学校?老师吗?还是我见过的——”他冲着她挤眉弄眼的:“我在你家见过的那个男孩子?”
他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Tais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是她脚崴的那一次,David和学长并排站在她的卧室里,她的窗前。的确,那个气氛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也没打算纠正一下他的八卦心理:“我还不知道呢,爸爸工作很忙,应该不会送我吧,我也不想麻烦他。”
“那……”
“那……”
她和学长一同开了口。她才说了那句话就灵机一动想起来了什么:这不是有现成的帮手吗?让学长帮忙不就好了。他在杜克大学待了好几年呢,要是他送她去还能顺便做个导游带她逛逛。
“怎么了?”学长问道。
“嗯……我想着,要不你送我过去吧?”她半仰着脑袋嬉皮笑脸的:“我觉得这就是挺好的办法,还能顺便让你看看母校,是不是很棒?”
学长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的打算,也乐于接受,但还是被她的厚脸皮搞得无语极了:“行了,知道了——那你定日期,订好了给我发短讯?”
“好。”她应了,也顾不上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就忙扳着手指头算日子:“我没多少东西要收拾,其他的还可以现卖,要不我们23号走吧?”
“行。”他痛快的定了下来:“那我23号早晨九点半接你,你把东西收拾好放楼下吧?”
Tais“嘿嘿”笑了一声,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她就辞了职,下午也没去健身,反而跑到购物中心买了一大堆东西浩浩荡荡的提回了家。
她其实没撒谎,她是真的没什么好收拾的。学校离家不远,就算真的缺了也可以回来拿,一定要带的数来数去也不过就是一些护肤品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罢了。
不过说起来轻巧,收拾起来她还是拎了满满的一大行李箱,还挺重。
为了收拾东西,她的衣柜再一次被折腾的惨不忍睹,衣服一大滩扑在地上,摞成了一座小山。她只好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卷起来放进衣柜——临走前总得大扫除一次把自己的卧室收拾好。
她将衣服卷成一个小筒放在旁边,盘腿坐在地上。等到身边卷起一拍衣服就起身一次将它们放进衣柜后再继续重复这无聊的动作。
这一收拾就是一个下午,日暮西斜,直到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腰也因为这样的坐姿而发痛的时候衣服也没收完。她彻底失去了耐心——至少今天失去了耐心。
她放弃了这件浩大的工程,准备下楼去自己做点吃的。
又是爸妈不在家的一天。
Tais站在厨房门口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懒得做饭:倒也不是不会做,只是一想到做完饭还要洗锅洗盘子收拾厨房就头痛的不得了。她打开冰箱,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能吃的东西。
黄油,土司,水果,鸡蛋:生鸡蛋。
她看了那块土司很久都没下定决心要吃它:在人饿了想吃点好东西的时候看见它简直是折磨,仅仅是目光相对她都能重温过往的无数个早晨她吃它时难以下咽的模样和它干涩的口感。
她讨厌面包。
Tais在脑海里做着无比剧烈的斗争,最终还是自己的懒癌占了上风。
她宁可随便吃一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垫吧垫吧肚子也不想忍受做饭洗碗的难受——但煎一个鸡蛋热一杯牛奶尚且在容忍范围内。
想到这里,她拿出土司切了一片塞进嘴里,带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就去热牛奶煎鸡蛋了。
黄油在锅底上冒着泡,发出“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就很有食欲。她灵机一动,重新切了土司去煎,将鸡蛋打在煎好的吐司上。等到蛋白基本成型,她又搁了一片土司在上面,加了马苏里拉芝士和培根碎。
简易版本三明治——等到她的土司出锅后她这样想着。
味道还不错,芝士拉出长长的丝满足了芝士控的吃货少女,她吃饱喝足了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嗝。
门外忽然传来汽车的声音。
想来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她慢吞吞的站起身子倒计时,数着他们还有几秒到达门口。她要踩着点准确无误的打开门——这是她新的乐趣,虽然也显得有点无聊又没智商。
“叮咚——”她边往前走边噘着嘴给自己配音,Tais一把拉开门。她露出一个笑来:“爸妈你们回……”
“来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彻底落进了肚子里。
回来的不是爸爸妈妈,是个她万万没先到的不速之客——好久没见的David。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上次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此时见面多少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错了,Tais仍旧难以直视他。他穿着短袖格子衬衫和缀着铁链条的蓝色宽松牛仔裤,甚至打了一个唇钉。
她反应了几秒后僵硬的抬起头来扯出一个笑:“嗨,David,你来啦。”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说不上冷淡也说不上热情,但多少缓解了一下Tais的尴尬。
她将他迎进门,让他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
家里常年备着一次性拖鞋,对于在她家让自己过得舒服这件事,他显得轻车熟路。他很快就换好了拖鞋,还没等Tais礼节性的让一下就径自坐在了沙发上,将整个后背都陷入靠垫里。
几个月没见,他的变化看起来挺多。多了些洒脱,多了些痞气,多了些她不明白原有但自己曾经也有过的麻木和无所谓。他显得随便又自在,完全看不出之前被她单方面冷战的尴尬或不适,这叫Tais觉得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她脱下了拖鞋,踩着绵软的地毯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找我爸妈吗?”Tais问道。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右手食指泛黄,看起来像是抽烟有一段时间了。但之前Tais记得他是不抽烟的。
他咳嗽了两声,手依旧在裤兜里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