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微寂整个晚上都没回自己卧室。阮筳疏在那里,她觉得别扭——暧昧因子一定会发酵,但注定被劫杀在半路的心动她一点都不想要。于是她去了琴房。
那个会弹琴的小男孩走了没多久,可这里已经飞快的被占领了,并不逼仄的空间因为放了卫生工具而显得丑陋憋屈,甚至一只笤帚靠在钢琴边上。她看着碍眼,索性一脚踢开,手都懒得用。
她脑子里莫名出现了“物是人非、人走茶凉”这样的词,大约是对小男孩印象还不错的缘故,她有些唏嘘。俞微寂上前两步揭开了钢琴盖,拇指不经意间碰到上面发出尖利的高音。
她不会弹钢琴。生在武术世家,她被养得像个假小子,会像男生一样打人,却不会像女生一样温柔小性。但骨子里——她笑了一下,自己居然想到这么矫情的词。骨子里还是有点少女心的,她这样想。
或许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态,她坐在琴凳上挺直脊背,努力做出电视中看到钢琴家们沉醉的弹钢琴的模样。就像那个不知名的小男孩弹的命运交响曲。
唉,命运呀。
她舒展了眉头深吸一口气,双手落在琴键上飞快的胡乱敲打,声音好大。一个完全不会使用乐器的人胡乱弹奏的声音简直堪比原子弹般的大杀器,客厅的等很快亮了起来。
有拖鞋在地上“踢踏踢踏”的声音,很大,但不是阮筳疏的。她的动作没停,而是微微闭住眼睛,不知道是在听脚步的声音还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噪音。
门被打开了。
“咔”得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她微微偏了偏头,没有转身。中年女性如释重负般的话语响在耳畔:“小……”猛地顿住,“小姐还不睡啊。”干巴巴的、牵强的转换。
她笑了一下,终于转过身来:“嗯,才练完功,不是很想睡,就来玩玩钢琴。”女人应了声便退出去了。
“那小姐先玩——客厅需要留灯吗?”
“不用了,一会上楼我会自己开灯的。”她礼貌拒绝。那扇门重新被关上,但没有和严实,留下了约莫五厘米的一条缝隙。俞微寂想去关,犹豫了一会又放弃了:她不会玩太久,再说了关上门隔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迅速摈弃了自己扰人清梦的愧疚心心安理得地继续玩下去。说起来,保姆刚才走进来想叫的是什么呢?那么急促的停顿加转音,一定不是想叫“小姐”。但不是小姐,阮筳疏又不会弹钢琴,根据第一次看到他看到钢琴的反应几乎可以断定他绝对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甚至是深恶痛绝的。那她想叫的是什么呢?
俞微寂想起她问他弹钢琴的小男孩是谁时他的反应,嘴角撇了撇又笑开:是……小少爷吗?
她的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冰冰凉的触感让人的头脑一下就清醒起来。俞微寂从第一个键按下去,一直到最后一个,从低到高。声音总算不再那么刺耳了。她眉目舒展,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是不是太放肆了?
但她很快就松了口气。都是那个吻带来的效应,反正他也没有答应她的追求,那就当做她收的利息吧。
她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又停了手。
“微寂?”她从下往上看去,是一双赤裸的脚,指头微微蜷缩,有青色的血管从脚背一直蔓延到脚腕。她缓慢的看完他的一身,直到对上他的眼睛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