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筳疏大概猜到了俞微寂最后想说,但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她要说“我会走的”。
他心里猛然窜出一股不安的恐慌,他心里无处安放的感情终于有了解释。阮筳疏蹲下身子,他努力的想要记起刚才俞微寂离开时的表情,可一无所获。
她是不是愤懑的?
她是不是落泪的?
她是不是伤心失望的?
他终于恍然大悟。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今天点出来,他大概永远会认为她不会走。他的自我、肆无忌惮、若即若离,都是仗着她不会离开。
可她会离开的,今天的话说的太明显了。阮筳疏脑子里盘旋的是那双穿着白色软底鞋的脚和练功服翻飞的白色裤脚,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要不要去道歉呢?他这样想。他脚步慢吞吞的爬上二楼,长久的站在她卧室门口保持沉默。他张口,又闭住,徒劳的动作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停下了。
他说不出口。
少年颓丧地垂下头,抓紧了自己的裤缝。后面有保姆阿姨叫他:“少爷……少爷?”
“怎么了?”他像是才清醒过来。
“先生和太太回来了。”
“嗯。”他冷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门外果真传来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卷帘门掀起来的声音。车开了,又停下来,卷帘门又被拉下来。保姆下楼去接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不久之后屋里有了久违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笃笃”声。
女人站在门口试探的叫:“筳疏?你睡了吗?爸爸妈妈回来了,给你和微寂带了礼物。筳疏?微寂?”
没有一个人回应。
阮筳疏的脚步顿都没顿,眉眼淡淡的。早在那两个人带着保姆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就收回了自己的脚转回卧室,锁门,严严实实的三保险,连钥匙也没留在外面一把。
也不知道房子的隔音那么差,他听到保姆近乎赔笑的声音:“少爷今天睡得早,昨天带着俞小姐出去了一趟,今天从早睡到晚,到现在都没醒。”
他打了个嗤。撒谎真的是眼也不眨,但是这样很好。
今晚注定是个失眠夜。
俞微寂辗转反侧,因为愤怒和伤心,还因为一点微妙的自尊心爆发。因为来到美国以后她总觉得低他一等——或许也不是来过之后才觉得低他一等,是从喜欢上他、自己放弃了任性、发脾气的权利后,她就已经低他一等了。
想要改变现状,拿失去他来换,拿失去他们之前所有的可能来换。俞微寂下不定主意。于是不久前她难得的硬气还是败在了最后一步。
她想说“我会走的”,却没有说。赌不起,生怕阮筳疏回一句“那你走吧”。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说出这句话,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阮筳疏也睡不着。他在嘴里演练了无数遍说出“对不起,筳疏哥哥错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像小的时候每一次她被他惹哭时说的话啊,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如果她真的说出那句话,他要怎么办?做最特殊,最重要的妹妹吧,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