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属于乔忘渡的那个士兵被打死了,屏幕霎时灰暗,显出大大的“OVER”。
“呃……”沈曼殊僵硬地移开落在电视上的视线,事不关己地望着被灯光渲染成米黄的天花板。
夜风从窗外撩起了那层轻盈的白色薄纱窗帘,乔忘渡放下遥控器,起身走向窗边,夜色如墨,被晕染的团云之后传来几声沉闷的雷鸣,眼看又有一场大雨将披着夜色洒落在整座城市。
乔忘渡拉上里层的薄纱窗帘,想了想又把外层的灰色绸质窗帘也掩了过去,然后他才走到沈曼殊头的方向坐下。
“为什么想报警了?”他多此一举地脱口而出。
“报警之后,警方就可以调取学校以及学校周围还有小区停车场等等地方的监控,然后他们可以把监控录像带回警局好好分析筛选,帮我找出那个变态。”沈曼殊老实回答,她没有意识到乔忘渡的问题有何不妥。
“监控保留七天之后会自动销毁,就算你调取监控也只能看到上周的情况,而且,你路过的地方不仅人流量大,进出的人物还有一定程度上的重复性;再者,那人跟踪了你两个月,你连皮毛都没有发现,那么ta留下监控线索的可能性非常小;最后,监控资料繁杂,在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仅仅凭感觉的情况下,警方很难立案,就算立案,这些监控资料都得花大量的时间去整理筛选,警力资源有限,我看你这结果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能下来。”
乔忘渡丝毫不掩饰他对警方办事微乎其微的信心,垂下的目光落在沈曼殊光洁的额头上。
沈曼殊往上盯着他深邃的眼眸,她的直觉告诉她乔忘渡比她还心累……不就是宅在家里玩了两天游戏吗?居然还玩出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深沉脸?
“那怎么办?”沈曼殊十二分不愿意让头对着他的屁股,便往上移动了几许,将脑袋枕在乔忘渡的大腿上。
“……”乔忘渡想了想,手指无聊地玩着沈曼殊的丸子头,“陈清锋那么没用吗?两天也没抓着变态?是不是他太勇猛,把变态吓着了?”
“放屁!那人根本就没出现!陈清锋倒想让对方体会他的勇猛,可也得给他机会啊!”
“这样吧,你和清锋在一起多相处相处,有了这么个警察男朋友,那人或许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
乔忘渡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乔嘟嘟与乔爸爸两种身份经常无缝转换。
“算了吧!别一有苗头就想把我塞到男人怀里去,根本不可能!”沈曼殊想都没想,拒绝得干净利落。
“跟踪者的事情先放一放,”乔忘渡又正经说,“明天下班以后来事务所找我!”
“干嘛?”沈曼殊脑子里的某根弦条件反射地绷紧。
被她这极具防备心地一吓唬,乔忘渡的手不自觉一抖,丸子头就顺势散成了马尾。
“心、理、咨、询!”他一字一顿地重读了每一个字。
见他这样认真,沈曼殊也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嗯嗯!”
自己跳上的贼船,跪着也得抵岸才能下船。
——
偌大阶梯教室的投影白布上有一半是微博评论中污言秽语的部分,另一半是关于网络暴力的定义。
“网络暴力会对当事者造成名誉损害,它打破了道德前线,也往往伴随着侵权行为,亟待运用教育、道德和法律等手段进行规范,同时,网民在获得自由表达权利的同时,也应该承担起维护文明道德的使命,至少要保持必要的理性、客观!”沈曼殊皱眉握着激光遥控笔,红点在投影布上扫来扫去。
底下的学生急忙翻页勾画做笔记,“沙沙沙”翻书的声音四起。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还剩下几分钟留给你们上自习,”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收拾好课本和手提包走下讲台,临出门时不忘提醒说,“下课铃响了后才能离开教室!”
正常的下课时间是六点,沈曼殊提早离开了学校,她雷打不动的规律是回家换衣服,然后才遵循和乔忘渡的约定,出发前往乔氏心理咨询事务所。
按下门禁锁的密码,沈曼殊推开了玻璃门,事务所规定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所以这时大厅里只有几枚筒灯落下的零星光亮,旋转扶梯旁边的米色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悬放着几张风景美图照片,相框搁在墙壁凹槽里,凹槽的顶端有小灯管,暖暖的光晕笼罩着照片,也让楼梯的位置比别处显眼一些。
“哒哒哒”高跟鞋踩在木梯上的声音传来,沈曼殊关门后走向木梯。
“夏林,这么晚才下班?”她眼睛一亮,望向那优雅高挑的美女。
夏林下楼看清是沈曼殊,她摇了摇手里的几叠资料:“回来拿份东西,今晚得回家加班!乔医生还在楼上办公室,应该在等你吧!”
“是啊,约好的心理咨询!”沈曼殊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夏林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拍了下她的肩膀:“曼殊,真不愧热场小公主,穿得这么火辣!这么多年了,我都奇怪你和乔医生之间居然还能清清白白?”
“他没眼光!”沈曼殊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我上去找他!”
这回沈曼殊没有被带到个体心理咨询室,而是躺在乔忘渡办公室里的皮椅上,闭着眼睛听他唠叨。
一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沈曼殊如释重负地睁开眼,从包臀牛仔裙的兜里摸出手机晃了晃:“我接个电话!”
乔忘渡面沉似水地从旁边的皮凳上站起,走到门口的位置关掉光带灯,打开了天花板中央的大灯。
“曼殊,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说叶扬正在市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你要去看看吗?”阮萌竭力控制住波动起伏的情绪,尽量事不关己地问。
“叶扬?十年没见了……”沈曼殊本以为会很平淡地回答,可那个名字刚从嘴里蹦出来就没来由地让她的声线颤抖,“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见面,我去看看吧!”
“怎么了?”乔忘渡不快地攒着眉,他看见沈曼殊眼圈微红,心里更加不痛快。
沈曼殊:“阮萌打电话告诉我叶扬在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问我要不要去探病。”
“看他死没死吗?”乔忘渡对叶扬没什么好感,说话自然百无禁忌。
“对啊!”
“阮萌怎么知道叶扬住院?你们不是和他完全断绝联系十年了吗?”乔忘渡理智地分析说。
面对乔忘渡的冷血,沈曼殊暂时还能克制住暴揍他的冲动:“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以后再问她,我想去一趟医院!”
车内。
“你哭了?”他冷冷地问。
“你见过谁哭不流泪?”沈曼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窗外夜色阑珊,星月早就被绚烂多彩的城市夺去了光辉,她的确没有流泪,可微微泛红的眼圈又像刚哭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