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随后想起什么似的一脸了然,道:“先随我来吧。”
祝时芜很想转身离开,但外面下着大雨,他这个样子也出不去,再说了如果被府中的丫鬟家丁看到的话,岂不是更糟糕?
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当时是为了让方采盈主动退出才故意让人误会,可现如今发现并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祝时芜不想继续了。
尤其是现在他自己的内心有些不安,对自己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想法想不通的不安。
他犹豫了一会,才跟着裴曜安进入后面的小房间,里面有浴池,冒着热气,让浑身湿透的祝时芜很想立马跳下去泡一会。
可现在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麻烦,就是只有一个浴池,难道要他和裴曜安一起泡在里面?
额,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别扭,尤其两个人之前还发生过那样的事。
“赶紧湿衣服脱了,好好泡个热水澡,衣裳放在这。”
裴曜安将衣衫放在一旁的小矮桌上,然后转身便要走,祝时芜有些疑惑地喊住他:“你不泡?”
“我换个地方。”
说完就出去了,还顺手替他关上了门,祝时芜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会,才脱了衣衫泡到浴池中去。
坐在浴池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裴曜安是担心他会不自在么?
翌日一早,暮云锡便再次到了叶府,目的还是为了跟乔殊予他们商量取针的事情,最近叶亭渊基本每日都会泡药浴,隔一日则会接受针灸,状态比起之前要好很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失败的话,就……”
乔殊予不怎么愿意重复之前的话,暮云锡点头:“如果失败的话,可能会马上死掉,所以你们要考虑清楚。”
“你可是江湖第一神医,再加上舅舅,煜桐,你们三个也没完全的把握?”
苏声叹气:“主要是之前为了早出解法的时候尝试了太多分量不一的解药了,是药三分毒,尤其还是这种剧毒的解药。”
“都是我害的。”
乔殊予有些自责,暮云锡安慰道:“又不是你的错,要怪都怪萧疏羽,八年前的大难不死倒是让他来害好人的!”
他们几个是坐在苏声的房中商议的,叶亭渊并没在场,因为之前看暮云锡的神情不是很对劲,所以乔殊予并不想让叶亭渊参与这场讨论。
可现如今看来,似乎不得不跟他商量了。
“小予予,要不然你还是问一下叶亭渊的意思吧?但是我敢肯定他肯定会同意的,因为这虽然危险,可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要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他又能坚持多久。”
虽然身边的人都安慰乔殊予说灼骨噬魂针的事与他无关,要怪怪萧疏羽,可他心里还是自责不已,若当时他一直待在叶亭渊身边的话,便有机会阻止他以身试毒了。
再说了,若不是为了帮他找出解决的办法,叶亭渊也不会冒这个险,受这么多折磨,之前听暮暮说叶亭渊身上的灼骨噬魂针发作的时候,比寻常的要痛好几倍。
他经历过寻常的,知晓那些痛根本一点都不寻常,无法想象如果再痛几倍,会是怎样的。
“我找他商量一下。”
乔殊予起身离开苏声的房间,苏声他们则将细节继续研究了一下。
“小予?”
乔殊予在房徘徊了一下,叶亭渊便喊了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
“怎么了?”
乔殊予不说话,叶亭渊猜测道:“是取针的事?”
“叶亭渊,如果取针很危险的话,你会尝试么?”
叶亭渊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现在这样,也不见得就安全啊。”
“可是暮暮说,如果失败了的话,会死的。”
“你就在担心这个啊?”
“这个问题这么严重,难道不值得担心么?你要是死了的话,我怎么办?”
“生死有命,每个人都会死的。”
“可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比我先死的,我爸…我爹娘都丢下了我,难道你也要丢下我不管吗?”
“小予,我就算不冒险,也未必能一直陪着你,我现如今的状态,前一晚睡下,永远都不知道第二天是否能醒过来,正因为我不想丢下你,所以才要试一试,不是么?”
乔殊予低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事实,虽然他不希望叶亭渊冒险,可就算不冒险,也未必能支撑多久。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吃这么多苦。”
“乔殊予你记住了,我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的,你若因为这件事不开心的话,那我也开心不了。”
乔殊予有点想哭,但又怕影响叶亭渊的情绪,让他更担心,所以抽了抽鼻子,忍住了,他往前一些靠在叶亭渊怀中,低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叶亭渊态度坚定,乔殊予只能寄希望于取针的结果可以成功,暮云锡早就料到叶亭渊会答应,所以大致的方案已经制定好了。
乔殊予原本想跟祝时芜说一声方家的事情,但祝时芜昨晚并没有回来,根据暗卫的汇报是他住在了裴府。
之前祝时芜明明说跟裴曜安是演戏的,可演戏需要这么逼真么?这还住一起了!
待暮云锡他们准备好需要用到的药之后便开始着手替叶亭渊取针的事,乔殊予一个外行人被关在了门口。
其实他很想进去陪着,但暮云锡说他进去会打乱他们的思绪,还会让叶亭渊分心,所以死活不让进。
他只能躲在门口,贴耳听着里面暮云锡他们的对话声,生怕错过任何信息,唉,这苏家医术这么厉害,怎么乔珒这个外甥竟是半点没学会呢!
裴府中,祝时芜是被外面丫鬟的走动声给吵醒的,睁开眼那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睡在叶府房间内,直到耳边传来裴曜安的声音。
“醒了?感觉如何?”
祝时芜睡眼朦胧地看着裴曜安,不明白他后面那句‘感觉如何’指的是什么,刚想开口问话,却感觉额头上一暖。
“似乎好些了。”
裴曜安自言自语道,祝时芜愣住了,这时走进来几个小丫鬟。
“少爷,药熬好了。”
“放着吧,去端一些燕窝粥来。”
“是。”
裴曜安见祝时芜一脸茫然,解释道:“大概昨晚淋雨受寒了,你有些发烧,原本想去让暮云锡来看一下,但是他去了叶府商议帮叶亭渊取针的事情了,所以想来苏前辈他们肯定也忙,便请了个城里的大夫来替你看了一下。”
“发烧?”
祝时芜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似乎有些沙哑,头也有点痛,这时丫鬟端了粥过来,裴曜安伸手去扶祝时芜。
“坐起来有些,先喝点粥再喝药。”
祝时芜坐起身后一撇头嘴唇便擦到了裴曜安的侧脸,裴曜安似乎没什么感觉,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低头替他整理好身后的枕头,让他靠着。
祝时芜却觉得自己的嘴唇似乎有些发烫,脸上有些红晕,裴曜安坐回自己的位子时抬头见他红着脸,问道:“还是很难受么?脸这么红,明明退烧了呀。”
祝时芜低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一颗心砰砰砰跳得厉害,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生病的时候,似乎不会像这样啊。
“来,张嘴。”
“啊?”
祝时芜抬头表示讶异,然后便见到递到嘴边的勺子,他傻愣着,裴曜安也不催他,就那么等着。
最终他张口,裴曜安才将粥喂到他口中,燕窝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应该是花了心思的,火候掌握得很好。
“味道如何?”
“你做的?”
“厨娘炖的。”
祝时芜翻了个白眼:“那味道好不好又与你何干?!”
“啧,我府中厨娘厨艺好,说明我会挑人,眼光好,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厨娘是你选的?”
“那当然,不过我这关的,都留不了,人活着已经这么艰难了,怎么可以再在吃食上虐/待自己呢。”
“切,我也没看出来你活得有什么艰辛了!”
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各人都有各人的艰辛处,你是不会懂的。”
他说着继续喂祝时芜喝粥,祝时芜觉得有些不自在,便说道:“我自己来吧。”
裴曜安将手中的勺子抬高一些,笑道:“昨晚是我害你淋雨的,自然由我负责,你放心吧,本少爷一定不会让你自生自灭的。”
祝时芜一阵无语,可心里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慢慢地将一碗燕窝粥全吃了,裴曜安让他休息了下才喂他喝药。
原以为祝时芜这样的性格,肯定会推三阻四的,没想到他居然拿过药碗一股脑全喝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让拿着蜜饯的裴曜安有些惊讶地愣住了,祝时芜看了看他举在面前的手里拿着的东西,疑惑道:“这什么?”
“额,蜜饯。”
“你拿着干…唔……”
没问完蜜饯便塞进了他口中,祝时芜愣愣的,口中药汁的苦涩瞬间被蜜饯的酸甜味给驱散了。
“不苦了吧?!”
裴曜安问他,祝时芜嚼了嚼口中的蜜饯,哼哼道:“我才不怕苦呢~”
“知道你厉害了,你再休息一会,我出去给你买套衣衫回来。”
昨天的衣衫都湿了,洗过也不可能干得这么快,祝时芜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裴曜安的衣服,裴曜安比祝时芜高不少,睡觉无所谓,但如果起身的话,是没办法穿的。
祝时芜哼了哼,也没说感谢的话,自己躺下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脑袋,但是刚盖住就被扯下去一些了。
“干嘛呀?”
语气有点凶凶的,裴曜安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小心窒息啊,你要是死在我床上,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祝时芜脸色更加红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死!淫!贼!”
裴曜安替他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祝时芜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觉得真是烫得厉害,他听裴曜安在门口吩咐丫鬟好生照看着,心里甜滋滋的。
小时候生病,有娘亲照顾,可自从娘亲病逝后,他再生病却就只能咬牙挺着了,所以喝药也能不皱眉头,因为就算说苦,也不会有人哄他。
六年了,六年没人在他生病时这么照顾过他了,他转头见床头的凳子上放着一小碟蜜饯,伸手自己拿了个放入口中。
“好甜~”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而走在回廊上的裴曜安嘴角微微往上扬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脑中回想起刚才替祝时芜整理枕头时,那轻轻擦过的唇。
柔软而温热。
“少爷。”
路过的家丁行礼道,裴曜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许,今日看上去真是精神十足,春/风满面!”
说完继续往前走了,家丁愣在原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点想反问一句,到底是谁春/风满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