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起风了
游牧禾子2017-11-25 02:083,301

  急诊医生从手术间出来以后一脸的阴沉,看了看眼前英俊的男人,再想想里面那个,大概是恨不得把现在的年轻人好好教育教育一番。

  “高浓度酒精破坏了胃粘膜保护层,才会导致胃绞痛,痉挛,已经给过止痛药了,暂时缓解过来了,这几天我再安排一下,你带她来做一个胃镜检查,记住,不要再胡闹了。”冷冰冰的白大褂医生把缴费单递到尚少宗手上,转身就走了。

  此刻已经事近十点了,尚少宗站在医院的大厅里,拿着手上的病例,再想想刚才在车上覃子赟痛得缩成一团的样子,内心不明就升起了一团火。他摸了摸口袋的烟盒,刚想抽出一支,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眯着眼瞅了瞅,半天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是尚先生吗?”

  尚少宗摸到烟盒的手抽出来了,看了看眼前的人,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但是出于礼貌,他很平淡地回了句:“你好。”

  没想到对方笑了笑说:“我是陈医生的实习生,之前见过您来接她,可是这么晚了,陈医生早就下班了呀!”

  几个小时前陈儒的那通电话,说今晚值班。

  尚少宗点点头,“我知道,只是过来看一个朋友,再见。”

  回到病房的时候,覃子赟已经缓解得差不多了,她正坐在床边穿鞋,俯身下去捡掉在地上的钥匙时看到一双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抬起头正好对上尚少宗黑沉沉的脸。

  覃子赟是有些心虚的,所以站起来身来的时候她故作轻松地拿起手边的包,连看都不敢看尚少宗的眼睛,直接走到了门口,背对着他说:“我没事了,回家吧。”

  一般这种语气,就是覃子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尚少宗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发火。

  可是这一路上,尚少宗的脸实在是太黑,尽管是在黑夜,覃子赟依然能从他脸上看到紧绷的线条,还有深不见底的眸光,让她感到不自在。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覃子赟不知道为什么尚少宗会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而这么问她。

  仔细想想,她确实有想对他说的事,可是她反复思考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让他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覃子赟觉得自己要缓冲一下,至少要确认尚少宗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尚少宗的目光平静,只是注视着前方,眉头挑起来了,一言不发。

  好吧,覃子赟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下风了,可是说出来结果会怎么样呢?

  “尚少宗,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你,或者说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覃子赟突然说。

  尚少宗转过头,眉头稍稍散开了,眼睛里却出现了几分疑惑。

  下午她和助理一起查看公司账目的时候,发现了几笔特殊的费用,近三年,几乎每一年会有两个固定的时间段,有一笔钱以“费用报销”的名义从私账出去,但是去向却并不是十分清楚。她本打算让财务总监给她一个解释,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叫他,而是自己在办公室思考了一下午,在确认这笔并不小的数目出得让人匪夷所思后,她就有一种不好的念头出现,最后索性就去了方芷那里,把自己喝得烂醉。

  “少宗,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触犯了法律,你会怎么做?”不知过了多久,沉默的车厢里终于有一个人开口打破了沉寂,她这么问,其实心里非常的乱,甚至希望明天的太阳不要从她眼睛里升起。

  这个问题问得太大,尚少宗回答不了。他对上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原本只是想让她解释一下明知道自己有胃炎还喝酒的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问出了她喝酒的原因,而且从她的神情和语言上看,这件事,也许并不简单。

  覃子赟突然拿手挡住了眼睛,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她强迫自己有一点勇气来面对现实,更希望这只是她的一个揣测,然而,面对了尚少宗,她就算是再没有勇气,她也没办法对着他撒谎。

  “我今天看了公司的内账,看到了几笔不明的‘费用’,数目不小,而且都是汇到同一个私户,近三年,每年都有,而且一年不止一次,加起来有近百万。”覃子赟是闭着眼睛说的,仿佛这样,就没有人听得见一样。

  尚少宗是生意人,他一听就能懂。

  “‘明生’的终止合同我也看了,并没有解释任何终止的原因,助理和销售给我理由是,价格协调不成功,这个理由太牵强,我不信。所以我总有一种感觉,大家似乎是在对我隐瞒什么。”覃子赟继续道。

  “医疗器械是不是暴利我并不是十分的清楚,但是市场的灰色地带我清楚,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这个漏洞,但如果是我身边的人,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少宗,我应该怎么办?”

  她应该怎么办?大义灭亲吗?

  不,她做不到。

  尚少宗一直都沉默,他自始至终都在想那个理由,无论是覃永建还是林青雉,他都相信,他们不会以这样的手段来获取经济利益,因为聪明的人都知道,一旦被发现,将万劫不复。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整只手包裹在手心里,看着前方的路,那是一望无际的上海滩,繁华,喧嚣,让人心生畏惧。

  “收款的私户是谁?”他把她握在手心里,握得很紧,他自始至终都相信,她陷入这样的困境,绝对不单单只是怀疑父母一方存在行贿,而是这个可疑的受贿人,也必定跟他们有着一定的关系。

  覃子赟猛地惊醒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看向了尚少宗,而他眼里,却有超乎平常的冷静。

  这个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也许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们就像是两个同时被背叛的人,看着彼此眼里的痛苦,却一样无能为力。

  风吹进了车里,尚少宗把车窗打开了,他摸了好几次烟盒都没摸到,最后索性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盒新的,打开,点了一支,却迟迟没有抽,看着烟一点点的燃尽,最后烧到了指尖,他默默地丢进了烟灰缸,重新发动车子,慢慢驶进黑夜里。

  早上陈儒来的时候,覃子赟已经走了,客厅里有她的香水味,尚少宗坐在沙发上,看着门口换鞋的人,她抬起脸的时候,和他一样,尚少宗的脸上有很深的倦意。

  “下班了吗?”尚少宗只是随口一问。

  “小夜班,十二点就下了,我今天休息,过来看看你。”陈儒说得坦然。

  尚少宗盯着她看了几眼,才移开,起身去了卧室,却不忘对她说:“我换件衣服,早上有个重要的会。”

  陈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有些恍惚,她说:“还早,给你带了早餐,你先吃,我看一下我的花。”

  尚少宗回到卧室,把床上的被褥掀起来丢进了洗衣篮,然后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熨好的衬衣换上,娴熟的打上领带,带腕表,一气呵成。出来的时候陈儒已经把早餐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了,而她已经拿着剪刀去阳台修剪枝叶了。

  上海老馄饨,还冒着热气,尚少宗吃得心不在焉,没一会儿他又看了一次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他放下勺子,起身拿了车钥匙,刚好陈儒拿着剪刀进来了,看到他没吃完就要走,便问了一句:“怎么没吃完就走?”

  尚少宗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了,听到她说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赶时间。”随后就听到关门声了,陈儒拿着剪刀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放下剪刀,轻叹一口气,将桌子上的大半碗馄饨丢进厨房的垃圾桶。

  她已经试着习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所以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她都是按自己平日在家里的喜好来种的,酒柜上的陈设,厨房里的餐具,甚至是墙上的画,她都换过,唯一没动过的就是尚少宗的房间。

  她一直用一种方式来解释这个现象,从小到大她的家教告诉她,无论是谁,都要学会尊重别人的隐私,哪怕是最亲密的人,都不能越雷池一步,所以她相信,这么做,一定是对的。

  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自己崇尚的东西,一旦出现了视觉偏差,就会千方百计想要一探究竟,所以她很矛盾。

  绿萝修了枝叶,比她上次来的时候整齐多了,她伸手去摸叶子的时候心里是忐忑的。千变万化,总有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可她却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昨天那一场激烈的争吵,大概是陈儒这十年来唯一一次看到自己那么狼狈,对着镜子里挫败的自己,她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原来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很容易就把自己最原始的状态暴露了,她承认自己平时隐藏得实在是好,所以那个知性大方的“陈医生”就像是她给自己P的一张照片,摆在公众面前,确实是很美好。

  她记得自己对父亲说的一句话“有信仰的人不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如果你做了,那老天爷一定看见了”,那句话以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痛么?

  她跟自己说,真痛的时候应该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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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脸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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