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市区,覃子赟的电话把尚少宗吵醒了,看到屏幕上显示“子恒”两个字,两人对视了一眼,覃子赟挂上了蓝牙耳机。
“姐,你今天火急火燎,话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了?”电话那端的傅子恒从美国打过来的越洋电话。
“没什么事,回头再聊,我开车。”
覃子赟把电话挂了。
尚少宗本来想问一句,看到覃子赟脸色不是特别好,索性也就没开口了。把他送到静安的公寓,覃子赟连楼都没上,车倒进去,钥匙递给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尚少宗上楼打开热水器放了一缸水,把自己整个人都没进了水里,水汽笼罩着整个浴室,他一天的疲惫,就这样渐渐被吞没在了温热的水里。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浴缸里爬起来,围上浴巾就出去了。
沙发上手机响个不停,都是陈儒打来的。
“喂,什么事?”尚少宗的语气平常。
“少宗,你回来了吗?”陈儒也是刚从医院出来。
“刚回来。”尚少宗回他。
“事情解决了吗?没吃饭吧,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陈儒的声音温柔之至。
水珠从头发上流下来,尚少宗拿出毛巾擦头发,他回陈儒:“没什么事,我在外面吃过了,明天见。”
挂了陈儒的电话,尚少宗看着屏幕,还是拨了覃子赟的电话。
“什么事?”覃子赟刚到家,爸妈都还没回,她换了拖鞋上楼准备先洗个澡,刚拉开柜子,尚少宗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哪里?”尚少宗担心她没回家。
“家,有事没?没事我挂了。”覃子赟用肩膀和脸颊夹住电话,两只手还在翻柜子里的睡衣,怎么找都找不着。
尚少宗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料不定她在干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问她:“你哪天走?”
“后天晚上。”覃子赟有问必答。
尚少宗想了一下,才说:“明后两天我都没空,这样,我把做跨境电商张总的电话给你,你自己去见他。”
“好,挂了。”
覃子赟洗了个澡,一觉睡到十二点,饿醒了爬起来找吃的,发现书房的灯居然还亮着。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老爸坐在电脑前看数据,轻轻敲了下门,她喊了一声“爸”,这才走进去。
“一回来就睡觉,饭也不吃,饿了吧,给你下点饺子吃?”覃永建心疼女儿。
覃子赟笑嘻嘻,搓搓手掌,挽住老爸的胳膊:“好嘞,还是老爸好啊!”
热气腾腾的饺子吃着,父女俩也聊起了天。
覃子赟问父亲:“爸,你最近生意很忙吗?这么晚还不睡?”
覃永建叹气:“现在是网络信息时代,医疗器械这个行业也早就跟上步伐了,我们之前合作的一些医院和门诊,现在竞争力也变得越来越大了,而且现在监管力度加大,要求也越来越高,要操的心也越来越多了。我就是怕出问题,所以近段时间跟你妈两个人在公司呆的时间也长了。这不,你都回来两天了,这才跟我们见上面。”
“你们不是一直跟‘明生’合作吗?这么大的医院,长久性合作就行了,别把自己整那么累,我们家又不缺钱。”覃子赟咬了一口饺子,荠菜馅儿,她最喜欢的。
提到“明生”,覃永建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子赟,我跟你妈商量之后就没跟‘明生’续约了,从今年开始,我们将不再与‘明生医院’合作。”
覃子赟刚把一个滚烫的饺子放到嘴边,还没咬下去,就听到父亲这么说。
“为什么?不是合作很多年了吗?”
覃永建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解释才好。
覃子赟把筷子放下了,看着父亲斑白的双鬓,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是,她明白,他不说,是因为在乎。
“爸,做生意归做生意,别把私人问题参杂进去,这样只会让我们更被动。我们是正当做生意,不违法,不欠人情,没必要去想那么多不该的问题。”
也许阿姨说得对,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谁也替代不了,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给她最好的。
覃永建知道女儿的心思,他只是笑了笑,指着碗里的饺子,说:“爸爸知道,你别操心我们。赶快吃,饺子都凉了。”
将近一点钟,覃子赟把厨房收拾好了,催促着老爸去洗澡睡觉,自己才回到房间。半夜醒来的感觉并不好,她现在躺着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有些乱,也不知道该找谁来说。想来想去,翻出了时差表,发了视频给傅子恒。
旧金山时间是早上九点多,傅子恒今天没课,跟几个朋友在BBQ,突然看见覃子赟来电,一算时间,有些疑惑。
“姐,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干嘛呢?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傅子恒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覃子赟靠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看上去有点郁闷。
她歪着头,看视频里的大男孩,其实傅子恒跟尚少宗的眼睛很像,都是那种大大的,带点琥珀色,像混血儿,只是尚少宗的眼神带着商人的锐利,深邃,让人捉摸不透,而傅子恒,依然像个孩子,单纯善良。
“昨晚大暴雨,尚少宗枫泾那边的工地出了点事,还没查清楚记者就来了,只能先打发走了。”
傅子恒起身走远了一点,这才着急问:“我哥怎么样了,现在?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没事,尚少宗能解决,你就别操心了,还有啊,这事儿可别乱跟你妈说,省得她回头着急。”覃子赟嘱咐他。
“我知道,放心,不会乱说话的。对了,姐,你辞职回上海了吗?”傅子恒问她。
“没有,休假回来看看,赶上这一拨了。你呢,今天没课吗?”
傅子恒把手机抬起来往回扫了一圈,又拉回来,说:“呐,跟朋友BBQ,放松一下。”
覃子赟拿手盖住额头,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
傅子恒“哈哈”一笑,说:“姐,这可不像你啊!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大半夜不睡觉,还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跟我说说呗!”
“跟你说有什么用?小孩子家家的!不说了,睡觉!”覃子赟说着就要挂了。
“别啊姐,好不容易咱俩聊会儿,你看我都撇开朋友了,你这突然就给挂了。说吧,是不是跟我哥有关?”这小子贼精,眉毛一挑,像是试探。
覃子赟倒是淡定,把脑后的枕头往上拉了一下,说:“能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操心他的事,我犯得着吗?”
“真不是为他?那你这么多年不交男朋友?覃叔叔跟青雉阿姨头发都给你急白了,还有我妈,回回打电话都不忘感慨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姐,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吧,你再不嫁,我都要愁了。”这死小孩还上线了。
要搁在眼前,覃子赟早拿枕头砸人了。
“我交不交男朋友跟尚少宗有什么关系,啊?谁给你洗的脑你告诉我?打不死他我!”覃子赟说得恶狠狠。
“拉倒吧你,承认喜欢我哥很丢人吗?高、富、帅,缺哪一样,你说?最关键的一点,他顺着你啊!你看,从小到大,你说什么,你做什么,除了你爸妈,我妈,就数他最惯着你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我都不允许靠近你,我可是嫡亲的表弟!还有啊,你看看你用的那些化妆品,包包,鞋子啊,一大半可是我哥送的,他对我都没这么好过!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异性这么好?我都能看出来,你觉得长辈们看不出来吗?真搞不懂你们两个……”
傅子恒说的都对,她无法反驳任何一条。
尚少宗对她的顺从和包容,曾经以及现在,都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他这么做的理由呢?她说服不了自己……
其实,再多的好,都替代不了爱情。
她说:“子恒,你现在不会懂,等再过三年,五年,或许是十年,你就会知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傅子恒追问她。
覃子赟没说话,这个她解释不了。
“总之,我告诉你,以后别提这种事,跟谁都不能提,听见没有?顺便告诉你,我前段时间去相亲了,海归博士,美国回来的科学家,见过几次,人还不错,等你下次回国,见见。”覃子赟把话题岔开了。
这个话锋一转就吓到傅子恒了,赶紧问:“姐,真的假的?我不信,你以前可是说过,打死不相亲的。”
“大概是如你所说,你姐我老了,需要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目前呢,我觉得这个海归博士还不错。好了,不跟你闲聊了,我睡了,你和朋友烧烤去吧,有空我们聊,拜拜!”
不到八小时,有两个人特别熟悉的人跟她提起尚少宗,同样是在质疑他们的关系,她竟然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真实的自己了。从上海到云城,她给了自己机会开始新的生活,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在很努力的一个人过好,不再花他的钱,不再参与他的生活,甚至连电话,她都已经很少打给他了。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凄美的浪漫故事发生,所以一座城,就足以阻断所有,甚至她已经觉得自己可以找一个人,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了。
她拿得起,就一定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