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至亲至爱
游牧禾子2017-11-25 02:083,763

  尚少宗离开上海去北京上大学后就很少回来,基本是一年一次这个频率,而且大多是在春节的前两天,过完春节立马就返回北京了,也恰好是覃子赟回南城老家陪外婆过年的时间。所以算起来,一直到覃子赟高三,两年半的时间,他们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上了高三后的覃子赟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各种备考的试卷和习题让她压力山大,她的生活基本就是两点一线,教室和学校附近的公寓里,那是父母专门为她租的就近公寓。这半年,父母也特意减少了出差和加班的频率,无论多忙,每天晚上至少会有一个人过来陪她,还有尚玲玉,几乎一个星期就会煲一次汤给她喝,各种各样大补的汤,喝得覃子赟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肥了一圈,嘟囔着要减肥,还说:“阿姨,人家一个高三瘦十斤,我感觉我要胖十斤了。”

  尚玲玉笑,“怎么会呢?少宗高考那会儿我也是这么给他煲汤的呀,也没见他胖啊!”

  猛然听到“尚少宗”三个字,覃子赟有些愣住,两年半了,他们居然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忙碌的高中生活,她差点就要忘记那个喜欢装酷的大男孩了。

  尚少宗,大三了,他在北京有交女朋友吗?

  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覃子赟被自己震惊到了,赶紧端着汤碗猛地喝几口,又还给尚玲玉,然后头也不回地蹬上楼,只是刚转身就听到傅子恒在喊:“妈,我哥电话,快点。”

  一转脸,尚玲玉已经走到了茶几旁拿起了听筒,一旁看着动漫的傅子恒却突然朝她做了一个口型,覃子赟看了半天才明白,这破小孩居然是学着她的表情叫着“尚少宗”。

  于是,她指着傅子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突然道:“子恒,你过来!”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是要开“杀戒”了。

  傅子恒缩了缩脑袋,笑嘻嘻地说:“姐,你要不要跟我哥说两句话呀?”

  “有什么好说的,不说。”覃子赟毫不犹豫就拒绝。

  “你昨晚不是还说有好久没见到他了,就不想他吗?”

  覃子赟觉得这句话电话那端的尚少宗绝对听到了,因为傅子恒就坐在尚玲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她几乎是恼羞成怒了,瞪着傅子恒就恶狠狠地说:“想你个大头鬼啊!我什么时候说了那话,啊?!”

  正拿着听筒的尚玲玉被两个突然吵起来的孩子打断了,冷不防就皱眉道:“你们俩吵什么呢吵,我一句都没听清楚。子恒,上楼写作业去!”

  “妈,我不去,现在上楼,我姐肯定揍我!”傅子恒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不撒手。

  覃子赟就看着他,笑里藏刀,“那你今晚有本事就别上楼。”

  傅子恒哭丧着脸,直接对着电话哭喊:“哥,我都快被女魔头欺负成渣了,你赶紧回来救我于水火啊!”

  这个瘪着嘴,装腔作势的表情让覃子赟忍不住就笑场了,而后也只是故作生气地用眼神给了他一个警告,回头就“噔噔噔”上楼了。

  关上房门,她走回了书桌前,翻开习题本。刚翻了两页,她突然就停下来了,仰头去看书架上的漫画,一排一排,几乎占据了她在这个家的大半个书柜,而这些书,大多都是尚少宗买给她的。过完这个年,她就十八岁了,关于“成年”这个词,班里要好的几个女生的定义就是可以开始谈恋爱了。

  可是她真的要谈恋爱吗?但是她好像并没有准备好,也并不是特别清楚恋爱是怎么一回事。

  同桌的女生告诉她:“当你和一个人相处特别舒服,你每天都会想他,牵挂他,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是喜欢,你们就可以谈恋爱了。”

  她把身边所有的异性都想了一遍,好像真的没有,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连符合这样条件的女生都没有。来到上海的五六年时间,她太容易把自己放在一个单独的空间里了,以至于她并没有很多交好的朋友。

  她想到了尚少宗,两年多前无意中听到的那个关于尚少宗的恋情,不知道后来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有没有去到北京,有没有和尚少宗在一起。

  好像突然就很好奇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总是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她频繁的想起尚少宗,两年多不见,她已经不确定他的长相了,可是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全都是他。

  半夜起来打开电脑,把《千与千寻》又看了一遍,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她吓了一跳,一个跟头翻起来就警惕地问:“谁?”

  尚玲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子赟,开门。”

  覃子赟赶紧关掉了电脑,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还没开口问,尚玲玉已经神色凝重地说:“子赟,快换衣服,外婆病危,我们现在立刻赶回南城。”

  覃子赟的脑袋“嗡”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她开始慌慌张张的换衣服,收东西的时候衣服掉了一地,她几乎是毫不犹豫捡起来全塞进了抽屉,然后背着包就往外跑。

  “司机在门口,你小心点。”尚玲玉跟在她后面,担心地喊着,可前面的人早已跑步见了踪影。

  开车从上海到南城,这一整夜,覃子赟坐在汽车的后座,看着车灯照亮一望无际的黑夜,高速公路上茫茫无边的荒芜,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和尚玲玉的呼吸声,除此之外,死一般的沉寂。

  尚玲玉握着她的手,握得手心都出汗了,可是她不敢松手,因为总是怕下一秒,这个抿着嘴的孩子会突然崩溃。

  天蒙蒙亮的时候,霞光打在玻璃床上,她看着城里的日光,从斜斜的屋顶上越过。这是个好天气,她跟自己说,菩萨一定会看到好心人。

  医院的长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她看到了妈妈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那么长的一条走廊,连个护士也没有,她的妈妈,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妈妈,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林青雉也刚好回过头来,看见女儿和密友来了,她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了。

  这一刻,覃子赟的心如万条蚂蚁在侵蚀一般,平日里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流眼泪呢?

  她不信,肯定是假的。

  她突然就发飙了,把背上的包扯下来,猛地朝墙上砸去,只听见“砰”的一声,走廊了里一声巨响,然后是她歇斯底里的吼叫:“你为什么哭?啊?我外婆呢?外婆呢?外婆呢?”

  尚玲玉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抱住覃子赟,生怕她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林青雉知道,对于女儿来说,外婆比她生命中任何一个角色都重要,在她眼里,那就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但是现在,晚了,这个噩梦来了。

  “子赟,外婆走了。”林青雉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点,她不想和女儿一样,在母亲刚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让她不安心。

  覃子赟觉得自己的脚抖起来了,她站不直了,就这么直直地跪了下去,跪在医院的走廊里,心里念着“外婆,你没走,你肯定没走,你肯定没走……囡囡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尚玲玉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蹲下去抱住这个可怜的孩子,她说:“子赟,别这样,外婆走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接受——”说着她猛地扑向了林青雉,抱着她的腿,近乎是失魂落魄地抓着她问:“妈妈,外婆呢,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那是覃子赟十八岁以前,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站在手术室的病床前,她看到了白布盖着的躯体,那个曾经陪着她走过南城大街小巷,亲手给她做衣服做鞋做点心的人,躺在了那里。

  她再也不会开口和她说一句话了。

  “外婆——”那一声嘶吼,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一天,她一直哭到休克,哭到天都黑了,可是那个人,却怎么也回不来了。

  这是个初冬,屋顶上打了霜,薄薄的一层,海棠不开花了,却满院子都是肃穆的白,里里外外。寒风把她胸口的花吹走了,她站在台阶上,看着白色花瓣散开,落了一地。满世界都是白色,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顺着她的脸颊,流进脖颈,然后是心窝。

  再也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事了。

  外婆头七过后,院子的门锁上了,她和妈妈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林青雉终于还是转过了脸,淡淡地说:“走吧。”

  走了,再回来,这个房子里就只剩下照片和灰尘了。

  “妈妈,您先走,我坐一会儿,好吗?”她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她还有好多话想跟外婆说。

  林青雉有些犹豫,这些天,她尽可能保持镇定在料理母亲的后事,所以女儿的情绪她照顾不到。想到那天她在医院哭得那般绝望,差一点就要跟着老人走了,比起那天,覃子赟今天的情绪好很多了,可林青雉还是不放心。

  覃子赟知道妈妈是担心她,她相信妈妈的难过不亚于她,她们能理解到彼此心里的痛楚了,但是她真的很想再留一会儿,哪怕只是十分钟,她也要再看一遍,她和外婆的这个小世界。

  林青雉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轻声说:“那我和爸爸在车里等你。”

  覃子赟点点头,极力保持镇定,“好的,妈妈。”

  母亲一转身,她就哭了,仰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铁链锁上的院门,院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屋檐下是堆积起来的杂物,空空荡荡的院子,连落叶都不见一片。

  她咬着牙,怕自己哭出声,怕母亲听到她的哭声回头。而终于,脚步声走远了,她蹲在地上,嚎头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蹲下来了,他伸手擦掉了她腮边的泪水,又去拭他的眼角,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有那么一刹那,覃子赟觉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可是他的出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无脸人,要陪着她走过漫漫长路。

  她哭得更狠了,猛地就撞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得一塌糊涂。他听到她在说:“尚少宗,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终于回来了。

  他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任由她在他肩头哭得猛烈,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哭完。

继续阅读:第六十六章 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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