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果断摇头,装模作样道:“皇兄近日龙体欠安,还操劳国事,日理万机,我若拿此等小事去叨扰他,便太不懂事了。”
不管是皇上还是桓阁老,白煜一个都不想见,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今儿一个桓修远已经把他折磨得够呛,他若是再去找皇上或桓阁老,岂不是自找罪受?
“……”桓彻缓缓地点了点,“好吧,今晚我且帮你问问。”
白煜心中一喜,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够意思!”
桓彻瞥一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心知白煜心中的戒备又松懈了些,也跟着微微一笑。
用完午膳,白煜又钻进厢房玩耍了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桓彻拖着去上课。
然而,他们刚踏进桓修远的别院听雪居,院中的丫鬟便告诉他们,桓修远有事暂时离开片刻,让他们且先自学。
白煜不禁喜上眉梢,转身准备与桓彻说点什么,却看到他已经坐在位子上,拿起笔准备练字。
“你也忒听话了!”白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桓彻提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问道:“王爷方才不是答应教我练字吗?”
“难得先生不在,还练什么字!”白煜将他手上的笔夺走,放回笔托上,握住手臂将他拽起来,“方才听你院里的丫鬟说,你家的猫前些天生了一窝小猫,走走走,先陪本王去瞧瞧,回来本王再教你练字。”
无可奈何之下,桓彻只好随他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桓府的柴房门口。
生怕惊着小猫,白煜对身后的桓彻做了个噤声手势,轻轻地把门稍稍推开,往里探了探头,环顾四周,看到母猫瑟缩在角落里睡觉,身下只铺着一层干草。
五六只毛茸茸的黑白相间的猫崽,正窝在母猫的肚子上吸奶水,身子冻得微微发抖。
白煜微微蹙了下眉头,又轻轻地把门阖上了。
桓彻刚探出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景象,疑惑地瞥他一眼:“怎么了?”
“小猫在冬天出生,若不给它保暖,很难存活下来。”白煜低声解释道,“我们得想想办法。”
刚说完,便看到两个下人从对面的厨房走出来,白煜连忙将他们喊住,责问道:“你们没看到这只猫生崽了吗?没看到它们受冻吗?怎么不给它们垫些保暖的衣物?”
两个下人被训得一脸懵然,面面相觑。
一只抓老鼠的畜生罢了,主子们并没有吩咐他们照顾这群猫。
冷不冷与他们何干?是死是活都不关他们的事啊!
“回小王爷,我们没有……”
其中一个仆人正准备如实说来,却被另一个较机灵的抢过了话头,腆着笑脸说道:“王爷,是我们疏忽了,小的们这就去准备。”
“我屋里有两件不要的旧棉衣,你们快去取来吧。”桓彻吩咐道。
“是。”他们立即应声而去!
过了片刻,他们便抱着旧棉衣,气喘吁吁地返回。
白煜二话不说地接过棉衣,重新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桓彻紧随其后。
即便如此,母猫还是被他们惊醒了,倏地绷直了身子,警惕地盯着他们,威胁性地呜呜直叫,同时叼着猫崽们往肚皮底下藏。
白煜暂时先停住了脚步。
桓彻在他身后低声道:“它好像很怕我们。”
“刚生崽的母猫警惕性很高,担心别人抢走它的猫宝宝。”白煜说道,“等会儿我去安抚母猫,安抚好之后,你再过去把棉衣放在草堆附近,记得要蹲下来慢慢靠近,别惊动母猫,也碰到小猫。”
桓彻不由侧眸望他一眼,还以为他只特别对待他的宠物,没想到对其他小动物,也如此细心体贴。
“小王爷,大公子,还是让我们来吧,这只猫野得很,前几天有人来取柴火,还被它挠了一爪子。”下人劝阻道。
他们金贵之身,若是被挠伤或咬伤,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白煜朝身后摆摆手:“你们且出去候着,人多会吓着它们。”
下人只好退出去,扒着窗口的缝往里瞧。
将毯子递给桓彻后,白煜便蹲下来慢慢靠近它们。
随着他的靠近,母猫也站了起来,一边呜呜叫着一边警告地盯着他,随时可能主动攻击。
桓彻略显紧张,提醒道:“小心点。”
白煜点了点头,在距离母猫一臂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摊在它的面前。
母猫警惕地盯了他的手半晌,才慢慢伸长脖子凑过来闻了闻他的手,过了一会儿,白煜觉得它没有像方才那么戒备了,才用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
直到母猫习惯了他的安抚,白煜才回头对桓彻使了个眼色。
桓彻蹲下来慢慢上前,把棉衣放在干草附近,母猫一下子又进入戒备状态,看到桓彻并没有伤害它的孩子,而他又逐渐退远,竖起的毛才重新软下来,不一会儿自己叼着猫崽钻进了旧棉衣里。
大功告成后,他们才直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白煜又环顾一遍柴房,摇了摇头:“明儿我再带个猫窝过来,把它们转移到你院里。”
“嗯,这样也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叫唤声:“小王爷,大公子,你们在哪儿?”
闻言,他们的心皆咯噔一跳,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偷溜出来许久,只怕桓修远早已回学堂了。
不敢再做耽搁,他们立即快步赶回听雪居。
看到桓修远面色严肃地坐在书房里,他们不禁头皮一麻,连忙顺了顺呼吸,忐忑不安地慢慢挪步到他面前,齐齐拱手作揖:“先生。”
桓修远沉着脸把手上的书掷在桌面上,发出嘭的声响,问道:“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当我是你们的先生?”
白煜咽了咽口水:“先生,我们方才出去,是事出有因……”
没有等他说完,桓修远便打断了他的话,直直地盯着桓彻,厉声斥责道:“彻儿,之前我教过你什么?该如何做一个伴读?”
桓彻从未见过二叔发过这么大的火,心中不由一惊,如实答道:“身为王爷的伴读,应该以陪王爷读书……辅佐王爷为己任,凡是耽误王爷前程之事,皆不可为。”
“你又是如何做的?是否尽到一个伴读的责任?”桓修远逼问道。
桓彻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上午你才说,会监督王爷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让他玩物丧志,结果你非但没做到伴读该做的事,反而学会了阳奉阴违,带着王爷逃课出去玩!本以为你恢复了神智,能明辨是非曲直,是个可塑之才,将来成为辅佐王爷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大用!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桓修远虽然是在训斥桓彻,可那些话就像一个接着一个巴掌扇在白煜脸上,让他脸上火辣辣,忍不住站出来想要解释。
还没来得及开口,桓彻就扯了扯他的袖子阻止他,说道:“我没有尽到伴读的职责,还请二叔责罚!”
二叔正气在头上,白煜在这时出来解释,无疑是火上浇油,说不定连他一起受罚。
白煜也知道桓修远是在指桑骂槐,他若多说什么,指不定会把桓彻连累得更惨,只好忍住不说,心似火烧。
“身为王爷的伴读,你的责任便是陪王爷读书学习,而不是陪王爷逃课去玩,耽误王爷的前程。王爷犯了错,伴读也难辞其咎。”桓修远义正言辞地说,当即立下规矩,“自今日起,只要王爷犯了错,你也要一起受罚。”
白煜不由皱起眉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桓修远分明是拿桓彻来制约他。
他还想说什么,再次被桓彻阻止了,诚恳万分地说:“王爷犯错,是伴读失职,还请二叔让我替王爷受罚!”
白煜微微一愣,随即反对:“你……”
“王爷身为未来国君,不能明辨是非,听信身边人的谗言。他现在该受的惩罚若由你来受,将来误国误民的罪责你可受得起?”桓修远打断了他的话,命令道,“王爷罚抄《弟子规》三十遍,抄不完不许下课!彻儿去雪地里罚站,直到王爷抄完为止。”
“是。”桓彻对他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白煜如鲠在喉,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转身走向书桌,坐下后马上奋笔疾书。
《弟子规》字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抄写三十遍着实要命!
白煜写得手臂又酸又麻,手指僵硬得都快握不住笔了,还没抄完。
下意识地抬眸望向窗外,看到桓彻已经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为了让他少受点罪,白煜只好咬牙挺着,继续埋头抄写。
“二爷。”
白煜写到最后一笔时,正好被一个女声打断,抬头望去,发现是桓彻院里的大丫鬟。
“何事?”桓修远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
丫鬟转眸瞥了一眼桓彻,担忧地提醒道:“大公子快撑不住了。”
闻言,白煜立即往窗外望去,看到桓彻的身子已摇摇欲坠。
他急忙忙补完最后一笔,随手拿起那叠抄好的纸,快步走到讲案前,放在桓修远面前:“先生,我完成了。”
说完,他便朝门外冲了出去。
只见桓彻两股战战,早已撑到极限却依旧坚持站着。
他连忙跑过去搀扶他,却只能单手用力,说道:“阿彻,我们回去。”
桓彻已快冻僵,再加上站了太久,两条腿像没知觉了似的,一步也迈不动,嘭地摔倒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