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恢复了几分镇定,说道:“三个月,就三个月,就当是出去旅游一趟了。”
我这一答应,杨秀可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抿着嘴,仿佛还是我们那段关系最好时的模样。
然而这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下隐藏的却是晦暗如蛆,见的不光,堪比下水道的肮脏。
“我们,走吧。”在以为掐住了我的死穴,又成功达成目的后,杨秀可挽着孙月琴的手,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地,上了车。
我死死地盯住她们,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起来,我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杨秀可把她们开来的车掉转方向,跟我擦肩而过时,杨秀可摇下车窗,没忘记再提醒我一遍:“最好明天就从C市消失,记住,你越有诚意,伯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才会越安生。”
我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差一点就可以浮出水面呼吸,却是硬生生被一脚又给狠狠的地踩了回去。
理智,控制,在这一刻几乎彻底荡然无存了。
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恐惧,无尽地愤怒,无尽地恨。
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送她去下地狱。
我仿佛给鬼神附身了一样,神情专注地地跟在她们车后面。
在这块收费沙滩的入口500米远的地方,有一段路紧紧挨着海,一到这里,我便把所有情绪集中一起爆发了。
我一脚油门踩到底,速度飙到120码,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杨秀可的车屁股后面撞去。
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电石火光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把杨秀可撞进海里,这段路距离海面十多米高,水很深,若是连人带车掉下去,生还的几率渺茫,我杀了人,牢是坐定了,说不定还要判死刑,但是我不能就这样进去,我得先解决了杨秀可然后再去跟王艳萍同归于尽,以C市警察的功夫,他们得先查到杨秀可的车是我撞的,接着还要判断我往哪个方向逃窜,所以我完全有时间把这几个贱人一一送上西天,然后我再自己解决自己。
但想象跟现实的区别很大,往往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完全能成为成败的关键。
我没有估计好,或者说我忘记了,自己开的不过是辆国产普通的代步轿车,而杨秀可开的可是奔驰啊,我换成五档踩死油门都顶不上她二档的一个加速。
我想加油撞上去的时候,她早就向前开了数十米,反而比先前我们的距离还要远。
就在我以为我彻底失败了,即将沦为一个笑柄的时候,异况突生。
杨秀可溜得太快,前面拐弯的时候,没收住车势,居然一头撞在了左边的山体上。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报应不要来的太快,来的刚刚巧。
我没有丝毫犹豫,卯足了油门,往她车屁股狠狠地撞了上去,这一来就给杨秀可那辆原本已经撞得车头粉碎,轮胎都变形了的车子更加致命地一击。
等我从猛烈地撞击中清醒过来,眼前只是一片火光,以及各种警笛声呼啸不停。
我看见了两幅担架,杨秀可孙月琴满脸是血,随后也被抬上了担架。
但我的伤势要轻的多,在医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还没走出给我上药的科室,就有两个警察跑了过来,用手铐把我铐住。
原因是交警调看了我的行车记录仪,上报警察,怀疑我跟这次车祸有直接的关联跟嫌疑。
我冷笑,本来就是我干的,只不过我还没开上去撞上,杨秀可自己就乱了阵脚撞到了山上,我只是补刀而已,听说杨秀可跟孙月琴只是脑震荡,我心立刻沉了下来。
原本打算直接坦白从宽,我好好琢磨了一番,又觉得这样完全不行,因为杨秀可一个脑震荡,还不值得我去牢里住个十年八年的。
出了医院,坐在警察的车上,我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醒,是杨秀可发生车祸在前,我撞上去顶多算追尾,超车加速,谁没干过,他们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想开车撞死杨秀可。
看来车子速度慢也有速度慢的好处,是是我直接撞击导致的车祸发生,那还真说不清楚了。
进了警察局,我就被关在了一间小屋子里,窗户上都是比我两个手指加起来还粗的钢筋,这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分外不适,但我不后悔,若是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要怪就怪她杨秀可事情做得太绝,居然连端了我养父的骨灰盒这种法子都敢做。
我唯一后悔的是,我怎么不买辆速度快的车,撞死这贱人。
还有那个王艳萍……
我想着想着,在这间只两米多宽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越发急躁,可是又不敢打电话告诉母亲赵凤我出了事,我出来一天了,都没给她个信,她应该都急坏了吧。
手机也给没收了,完全联系不了外面,我等着等着,眯了一小觉,久不露面地陈海突然来了。
他一进来探视我,就把门反上。
劈头盖脸地对我说道:“周诃,你疯了?”
我慢条斯理地从那张硬的跟石头一样的冰冷床上站了起来:“你是来教训我,还是来捞我出去的?”
“你先告诉我,今天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陈海说:“你放心,人我都让他们走开了,你可以放心地说。”
接着昏暗的灯光,我打量着他,现在的陈海跟以往随意咋咋呼呼的形象有了翻天覆地的一个区别,他的这身墨色警服笔直地没有一丝褶皱,剑形的肩章上缀钉一道银色横杠,上面还镶嵌着三颗四角形的银白色星星。
我冷冷一笑:“陈警司,混得不错呀。”
“别管这些先,我现在是要帮你?”
陈海的眼神直接就认定一切都是我的错了,我淡淡地说道:“那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海说:“当然是真话!”
“就是简单的追尾事故喽!”我把玩着自己的假发说道。
“追尾?那条路当时就你们两辆车,路面那么宽,你跟我说追尾?”陈海把我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别说我不信,只要是稍微有点职业敏感的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他皱着眉头:“你只有说实话我才能正真帮你,否则,上了法庭,你车上的录像就是你最不利的证据。”
“我恨杨秀可算不算实话?”一想起现在养父的骨灰还在杨秀可手里,而她只需要住个几天就又可以出院了,我就很不平衡。
“原因呢?总得有原因吧?”陈海说。
“那你应该去找杨秀可问,最好下功夫好好调查一下,她最近有没有干什么缺德的事。”我把脸撇过去,在这个话题上我一点也不想多谈。
“你不肯说,是不相信我?”
我皱起眉头,直勾勾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在我的车上放追踪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的那个所谓的反侦察设备,其实本身就是一个追踪器,你一直在监视我,难道不是吗?”
陈海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不相信,你接近我,不图钱,不图色,只是想帮我这么简单。”
陈海幽幽地说道:“我把你当朋友,这不够?”
“朋友?”
“哼!”我冷冷地笑了笑:“这次你说为了帮我,无非就是想破个案子,好新官上任在上司面前长长脸吧!”
陈海的嘴角跳了跳:“我用得着花这个时间,长这种脸?”
“那上次我让你帮我找的那三个黄毛呢?你找了吗?人呢?”
他终于说不出话了。
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不再看他,此时此刻,我只觉得,眼前的那几根窗户上的钢筋都比他可靠。
我知道,如果听陈海的话,他一定有法子在法官面前为我多争取一些站得住脚的证据,可是我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把自己养父骨灰被人偷走了这种事让全天下人知道。
这可能对陈海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有些东西,它有它的意义,杨秀可种出来的苦果,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她一分一厘,给我原封不动地吞下去。
我顿时心中又翻过无数个念头,只要等我出去,我会再一次让她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我的疯狂。
“周诃,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难处,可是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往一条邪路上走,你迟早会迷失自己的。”陈海颓然坐在那张床上:“我不想,以后亲自目送你走进监狱。”
“你不用假惺惺地可怜我,说不定这次你就可以看见我走进监狱了。”
正说着话,有人在铁门上敲了两下。
陈海立刻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喊道:“进来。”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小警察以及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
那男人站在小警察的后面,就像一堵墙一样,他的眸子隐在阴影中,微眯着的眼睛却带着十足的煞气,只与他对视了一眼,我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便像是被电流击穿了一般,瞬间瓦解崩溃。
哪个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我想再看清楚一点,可他已经把头低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个小警察拿出一份文件对陈海说道:“陈警官,周小姐已经被保释了,现在要求提人,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