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礼看着温青青,她眼神中有倔强,有委屈,还有许多隐晦的感情,他抓着她的手,她的手一向纤细,捏上去颇有柔弱无骨的感觉。
温青青不听他的,没有重新说一次,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被裴季礼抓紧的手。
心里又羞又恼。
“元帅!放开!”
“我的伤口没有好全,你再用力一些,伤口会崩开。”
温青青果然不敢动了。
裴季礼看着温青青别过头去,虽然不动了,但是仿佛一瞬间从小兔子变成了小刺猬。
温青青盯着地上某个点,仿佛那里特别好看,声音与平时不一样:“我若有心出卖……”
“我知道不是你。”
温青青看一眼裴季礼。
见他面上严肃,认真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没有半点作假的痕迹,他道:“我自然信你。”
“你明明不信!”
“我信!”裴季礼抓住她的肩膀:“来,乖女孩儿,看着我。”
温青青的眼眸抬了抬,先前哭过一次,心头早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是一对上他的眼睛,温青青心里的委屈又冒出来了。
脑子里一片凌乱。
裴季礼看着温青青的眼眶发红,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眼巴巴瞅着自己。
原本平淡无奇脱口便能说出解释的话此刻有千斤重。
温青青的视线渐渐模糊,她心头一惊,居然当着他的面哭了。
好丢脸!
她伸手要去擦。
手却被裴季礼抓住。
他另一只手摸到自己脸颊上,拇指从她眼角抚过,将她的眼泪擦去了。
“对不起。”裴季礼缓缓开口,他很少向人道歉,但是此刻,他知道无论当时是什么原因他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他都错了。
“是我不好。”
温青青哭的更凶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有时候无比坚强,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什么磨难都仿佛能笑一笑过去,但是在一个自己心头在乎的人面前,那个人的安慰像是一记催泪的铁锤。
那铁锤重重敲在心上,原本的一点点委屈会扩大,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温青青哭的停不下来:“你都不相信我。”
“我信。”
“明明不信!”
“我信的。”
“根本就不相信。”温青青哭的更凶了。
裴季礼:“是我没信你,我的错。”
“你果然不相信。”
裴季礼:“……”哑口无言了。
他无言以对了,看着面前哭的仿佛小奶猫一样的温青青,他手足无措,宽大的手掌不时帮温青青把脸上的眼泪擦去,眼泪粘在手上,居然滚烫。
怀中的人分明很小一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而已,他轻而易举能抱起她,但是看着她哭,他这个三十岁的,头一次上战场都没有害怕慌张的大男人,头一次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粗擦的手掌擦去她的眼泪会将她面上原本涂着的灰擦去,而灰擦去之后就露出一抹白皙,白皙被眼泪沾染再被他一擦,变得有些红。
裴季礼不敢下手,她的肌肤细嫩,仿佛他在用力一些便会破了。
温青青哭了很久,等哭的她自己醒过神来了,她惊觉整个人都窝裴季礼怀里去了。
她吓了一跳:“放开。”
裴季礼的手臂松松,温青青即刻从他怀中脱离,走的远远的。
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她又变得冷冷清清的,全然没有之前那几日在裴季礼面前的娇俏模样了:“元帅还有什么想审问的,此地只有我与元帅二人,先前在议事厅不能说的,我全可以解释给元帅听。”
裴季礼摇头。
温青青自顾自解释起来:“我当初答应了给常喜哥一个答复,所以在他回来之后便去找他,心中有些踌躇所以在城楼上徘徊许久,却不知怎么被秦牧看了去,还误会了,之后我与常喜哥出了城楼,正如我之前解释的,我与他闲话家常了一些时候,而后看着天色晚了便一起回来,再之后,我便被带到元帅面前了。”
温青青说完看着裴季礼,语气还是赌气:“元帅还有什么细节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知无不言。”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响起李将军的声音:“元帅!有结果了!”
温青青下意识往外面看一眼。
裴季礼退开,对着温青青道:“你先去里面等我。”
李将军听着裴季礼没有动静心里存疑,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听到裴季礼的一声进来。
李将军立马带着人进去,里面只有裴季礼一人。
只见除了李将军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被两个小兵押解着,到了裴季礼面前。
裴季礼看着那个陌生小兵的样子:“是哪个营中的?”
“是飞鹰营的。”李将军说:“这小子刚才想跑,还好老子身手快,一下子把他给抓住了。”
裴季礼看着那小兵的样子,面色一下子冰冷。
小兵吓得屁滚尿流:“元帅!元帅明查,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听说军机图被盗了好奇,所以才去那边看看,没想到李将军误会了。”
“你说你是好奇,那你是如何避过守卫的士兵的?”
小兵道:“那时候正是换岗时候,我见没人……”
“小的真的只是一时猪油蒙心了,心想着内奸也抓到了,所以便一时兴起去看看啊!”小兵道:“再说,小的若是之前盗图的人,这图也盗出去了,小的何必再回去呢?所以这是误会啊。”
李将军嘿一声:“你这话说的好,是啊,你再回去干什么?”
“所以这真的只是误会啊。”
李将军看着小兵一脸无辜的样子,回头看裴季礼:“元帅,要不是事先咱们将图纸找到了,还真被这小子给骗了。”
小兵一下子脸色一白。
“怎么了?继续说啊,你好奇就去里面看看,然后是不是要说上有老母下有孩子,不得已才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儿?”李将军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格老子的你个小瘪三!说起话来还真有一套!”
裴季礼的声音有力:“说,谁指使你偷盗军机图。”
小兵一看瞒不过了,一头磕在地上:“元帅饶命啊!元帅饶命啊!小的不想死。”
那窝囊样子看的李将军一脚踹过去将人踹翻了。
但是那小兵还是一个头一个头磕着:“小的是家中几代单传的独苗啊,小的若没了,我家真绝后了,我家那瞎眼老娘也得死啊元帅!”
裴季礼道:“坦白从宽。”
小兵立刻飞快的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元帅,小的是飞鹰营的人,在二十多日前的一次运送军饷时候被敌军抓到一次,他们将我抓去,给我喂了毒药,没一个月给我一次解药,若是我不帮他们做事便要七孔流血而死啊,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裴季礼的面色一片阴寒:“可有同谋?”
“没,没有了。”
李将军又踹过去一脚:“说谎?”
“没有,小的没有啊。”那小兵早没了一开始的镇定,吓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小的不敢啊,小的真的是因为没了那解药所以才不得已帮他们做事,先前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一个月时间快要到了,小的这几日都开始吐血了,实在没办法,这才,动了军机图的心思。”
说着又开始磕头。
这窝囊德行让李将军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带下去吧。”裴季礼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李将军。
李将军眸中闪过什么,点点头,带着人离开。
温青青等到外头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眨巴了一下眼睛,之前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缓缓从里面走出去:“元帅,这是……”怎么回事?
温青青一下子不明白了。
之前多人指证她有可疑她被抓了起来。
眼下突然又来了另外一个。
“还不明白?”裴季礼走到温青青面前冲着她伸出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温青青心头一跳,却不敢将手放在裴季礼手上。
裴季礼阖眼:“进来吧。”
温青青跟着他进入内室。
裴季礼坐在床沿上,看着温青青离自己三步远,缓缓开口道:“我说,我是信你的,是因为我早便找到了那张据说被盗的军机图了。”
温青青睁大眼睛:“这么说军机图没有被盗?”
“确实有人偷,但是被发现的太快了,他手脚不快,又不是谍者,更没有高强武艺,当时我得到消息说那盗图的人没有与任何人有冲突便逃得无影无踪便起了疑心。”
“能迅速逃离说明他熟悉雁离城,于是我断定是内部人员,没有跟任何人起冲突,我判断他或许武艺不高强,一个武艺不高强的内部人员,若是来盗图的话,短时间内没办法将图传出去,所以我猜测,图纸还在,只是他藏了别的地方,让我们以为图纸被盗了。”
温青青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怎么一个盗图事件,前后时间不长,裴季礼却能一下子理清思绪。
她听得莫名心潮澎湃,又有种诡异的自豪感。
他好厉害……
但是我自豪什么?
他又不是我家的……
我只是在为祈国有个聪明的大元帅自豪吧。
温青青自欺欺人。
“于是我立刻秘密派人搜查了藏军机图的地方,还有附近的地方,果然,在一个隐秘角落,军机图找到了,此时那位秦大夫就出现了,他说他看到你的样子可疑。”
裴季礼道:“我便将计就计,于是便有了你被带回来受审的一幕。”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裴季礼道:“他心中有鬼,没将图盗出去自然要找机会将图纸拿到手,而后在传出去,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内奸,你是偷图纸的人,你正被我提审,他自然以为机会来了,可以趁着大伙儿以为内奸抓到了放松的时刻再次得手。”
温青青一下子融会贯通:“可你早已经安排了人手在那儿瓮中捉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