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温青青缓过神来，看着裴季礼衣襟上的泪渍伸手擦了两下，没有擦掉。
裴季礼捏着她的手掌拽在自己手中：“一会儿就看不出来了。”
温青青点点头。
裴季礼见她方才哭过的模样带着狼狈可怜，脑中又想起先前见到她在大堂对上邹忌的时候，看到裴季礼的面容，她低着头咬紧牙关：“藏锋，那些难民，基本都被杀尽。”
说着她想起裴季礼没有同她一样与难民相处，先前的事情他自然也不知道，于是急迫的拉着裴季礼将先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裴季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听完了温青青的说辞。
又听的温青青问道：“你来襄城多日，没有发现邹忌有何可疑之处吗？”
“倒不如说他的可疑之处太多了。”裴季礼道。
温青青有些不解。
裴季礼的手缓缓帮温青青顺背，一边顺一边道：“我初来襄城他便来招待我，其态度不用说什么，他那做派想来一直如此，自然，官场上，邹忌这样做派的人也多，并不稀奇，我来时，城里秩序井然，后来其余难民涌入，也是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将自己府中的粮仓打开接济难民，这样的行为在难民中一片叫好之声。”
“但是我早已得到消息，先前便有一批难民抵达襄城，襄城众人对最早过来那一批难民的印象都停留在那些个难民全部暴毙上面。”
“一场瘟疫再如何厉害，也不会一夜之间将两百人害的一个人不剩，不是天意，那便是人为了。”
温青青深呼吸一口气：“确实是，连那瘟疫都是人为的。”
裴季礼听着温青青的说辞眉头一皱：“你是说，原先那一批难民身上出现的瘟疫情况，是人为的？”
温青青抿着嘴唇点头，而后将自己判断的中毒事件与裴季礼说了一遍。
裴季礼的表情冰冷，看着温青青：“还有什么细节上的事情，与我都说一遍。”
温青青虽不明所以，但是她确实也要向裴季礼详细说明，她脑中整理了一下说辞，而后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裴季礼听完之后沉默起来，半晌才道：“此事我知道了，之后的事情，你便宽心。”
温青青一听看着他：“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
裴季礼看着温青青一双眼睛冲着自己望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憔悴。
他伸手摸摸她的发，想起什么，他面色一沉：“脱衣。”
“啊？”温青青一下子愣住了。
她只当自己听错了。
好好的说着正事，裴季礼如何会无缘无故说脱衣？
不不不。
一定是她听错了。
但是下一刻裴季礼伸手便要去解她的衣襟，温青青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手忙脚乱的挡，奈何自己现在正整个被裴季礼搂在怀中压根退无可退，裴季礼一伸手便拉着了温青青的腰带。
温青青简直吓了一跳，脸色涨红的脱口而出大喊：“你做什么？登徒子！”
裴季礼也愣了。
温青青喊完一捂嘴巴，眼巴巴瞅着裴季礼，眸中带着几分委屈：“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是你，做什么，做什么要脱我衣服？”
其实她特别想说，久别重逢她心中也是激动，只是眼下心头压着事情，儿女情长什么的，她真的……裴季礼也绝不是这样在她伤心时候还会说什么风花雪月的人呐。
裴季礼道：“你原先在大堂上，说你受了伤？”
温青青这才反应过来了，这声登徒子果真是喊错了，人家裴季礼就是单单纯纯听到她受伤了关心想看一下伤口嘛。
这样一想还真有些许愧疚：“我不是故意这样说你的。”顿了顿：“我那伤在背上，并不严重，不用查看了。”
裴季礼淡淡道：“不看过，我不放心。”
温青青心头一暖，但是又泛起些羞怯来：“可是在背上，不方便。”
“我的背，你也看过。”裴季礼道。
温青青一时语塞，这，这能一样吗？怎么觉得裴季礼有些强词夺理？不，这一定是错觉，裴季礼如何会做这种事情？
仔细想想，她这样拒绝是否反而让人觉得矫情？
这样一想，温青青壮士断腕似的道：“好吧。”又有些别扭道：“那你先放开我。”
她眼下坐在他膝盖上呢，裴季礼仿佛十分喜欢这个姿势，想想这个姿势，她年岁小的时候，父亲常常做，说起来，裴季礼的年岁是比她大了许多，这抱人的方式，竟是将她当做娃娃一样。
裴季礼略松了手，温青青从他膝盖上下来，如今她在一间厢房之内，虽然裴季礼不说，但温青青也看得出来，这大抵是裴季礼在驿站的屋子。
她实在做不到当着裴季礼的面宽衣解带，只跑到屏风后头将领子松了松，保证露出了伤口，而后也不敢跑出去让裴季礼看，而是招呼他道：“你，你来看吧。”
裴季礼便站起来。
只见温青青虚掩着，露出雪白双肩，略带消瘦的脊背上，有一道刺目伤口，裴季礼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如乌云。
温青青看到裴季礼这样的脸色赶忙道：“已经不疼了，只是看着有些恐怖罢了，因为上头敷了药呢。”
见裴季礼脸色没有好转，她立刻将话题往正事上头引，引开裴季礼的注意力。
“我今日击鼓伸冤这件事情你觉得如何？”
裴季礼的视线挪到温青青脸上，而后与温青青对视。
温青青心头蓦地有些心虚，又道：“我原本是想先找你，但是仔细一想，我若先找你，唯恐留了什么把柄，若是让邹忌反咬一口说你原本想要构陷他恐怕他还有借口往你身上抹黑，于是才想到了击鼓这法子，这法子知道的人多，又光明正大，邹忌没理由不审，我只要拉出那张麻子，必定能将事情牵扯到邹忌身上，大庭广众之下，他便不能抵赖了。”
“若是我不来，他对你用了私刑……”
温青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落在裴季礼身上：“你一定不会不来的，我相信你会来，得知有人击鼓鸣冤，你自然会得到士兵们的通报，我也不是直接冲上去就击鼓的，是看着巡抚府周围都是你的人才击鼓的，因为知道你会来，所以我才敢这样莽撞……”
正因为你，所以我才肆无忌惮。
因为你……
裴季礼很少发愣。
偏偏今日，对着温青青，愣了两次。
他蓦地抓住温青青的手，低头，温青青还在愣神间，嘴唇被裴季礼含住。
温青青一愣。
恍惚间听到裴季礼一声：“别动。”
温青青乖乖不动了。
许久不曾亲近，突如其来的亲近，竟是仿佛初次，眼前烟花绽放一般，温青青渐渐闭上双眼，她许久不与裴季礼亲近，情感上仿佛昨日见过，身体上却有些生疏了。
呼吸急促着，心跳飞快着，不似先前的温柔婉转，多了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的。
那是什么温青青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好想与他凑近一些，再凑近一些。
下意识的，伸手便勾住了裴季礼的脖子，自个儿抬起头，不算用力的回应。
裴季礼被她那小小的回应动作撩到了，她不过稍稍主动一下罢了。
手臂箍紧她的腰肢，他闭着眼睛眉头都是一皱，她更瘦了。
那腰原本纤细，总不过一揽之数，如今更是瘦弱了，衣服并不算厚，他能感受她的体温。
只是相濡以沫的亲吻，两人都没有发出除了沉重呼吸之外别的声音，只是亲了，分开了，再亲上，吸吮，啄两下，而后深吻。
不包含其他意味，这吻带着所有美好意味，亲昵的来回，时间倒仿佛不算什么了。
最后停下来时温青青软软靠着裴季礼的肩头，脸颊通红，嘴唇有些红肿，还有些发麻，她眸中含水，却是与在大堂上咄咄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了。
裴季礼的下巴在温青青发间磨蹭：“这件事情你既然开了头，自然还要你来结尾。”
说起正事，温青青纵然身子还有些发软，但便想从裴季礼怀里挺直了郑重说话了。
裴季礼按着温青青，手指在她发间穿过：“乖乖的，休息一会儿，就这样休息，嗯？”
他那最后一个音带着些宠溺的音调，仿佛含着催眠的作用。
“其余的事情我会料理，你不用操心，你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温青青从伤痛中醒来而后赶路到了襄城，一路从入城到巡抚府，再到击鼓伸冤上大堂，而后再到这里，一路上神经紧绷不得放松。
如今在裴季礼身边，她的神经缓缓轻松下来，他略带诱哄意味的口吻让她觉得疲惫终于涌了上来。
裴季礼便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着，哄着。
温青青原本睡意渐渐上来了，但是一件事情突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吴庭！”她猛地睁开眼睛从裴季礼怀中跳出来：“我与他失散了，他该还与功德堂那些个人在一起的，怎么办？邹忌会不会暗中对他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