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青这样一说,沉毅的眉头略微一皱,他自小时候听着自家奶奶咳嗽,隔三差五的咳嗽,听其他人说老毛病不碍事吃了药便好,奶奶这药一吃许多年,确实有效,药效非常好,但是随着年纪增大,这身子却越发不好了,正如温青青所说,这药壮年人吃,吃个一年半载的,再难好的肺病也好了,偏偏秦老夫人吃了数十年,却依然是隔三差五的发作。
沉毅看着温青青下巴依然抬起:“照你这话说的,我奶奶的肺病,能彻底根治?”
温青青没有正面回答沉毅,而是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这病若是太医诊治,平日里也是太医调理吗?”
秦老夫人摇摇头:“这数年来,老身这身子骨吃着这药后便觉得还好,自然也不会常请太医。”
事实上当年宫中御医整治过一次之后,平日里都是寻常大夫给老夫人请平安脉,毕竟不是皇亲贵胄的,哪儿能常常让御医过府?只是老夫人吃了药之后偶尔咳嗽,身子骨感觉也一直不错,只是有些腰酸背痛,想来年纪大了总会有些这样的状况,便也没有注意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年替老夫人诊治的那位御医,已经不在了。
温青青点头:“莫怪如此。”
沉毅不懂医理,却是同样半点不信温青青,只道:“你又知道什么?”
“因为平日里不是太医诊治,所以当年下了这个药方的太医没有及时更正这药方中几位药的剂量,吃着虽然有效,但毕竟老夫人年事已高,肝肾功能不如年轻人,有些药物代谢极其耗损身体,所以老夫人才会觉得腰酸背痛,长此以往,对身体并无任何好处,反而容易体虚乏力,我探老夫人脉象,老夫人虽然有些体虚,但是脉搏不似寻常较弱女子,该是年少时候习过武?”
秦老夫人这一下惊讶。
沉毅也是一愣:“这话,是裴元帅告诉你的吧?”
秦老夫人年轻时候习过武这件事情,甚少人知道,温青青一个外人,除非裴季礼说的,否则他真不相信她单就把脉,便能把的出来?
温青青摇摇头:“并不是,这位少爷若是不信,请那位配药的御医前来给老夫人诊治一番便可。”
沉毅看着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着温青青,缓缓温和道:“你既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心中对老身这病症,想必是有所眉目,可有对症之药方?”
温青青想了想,点头。
沉毅却不答应:“奶奶,不可信她。”
秦老夫人摇摇头道:“小姑娘信心满满,该是有把握之人。”
沉毅道:“她一个来历不明自称略懂医术的女子,能有多大本事?”
秦老夫人撇了一眼沉毅:“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你爹将你关入佛堂抄经书。”
沉毅嘴巴张大:“奶奶,你真信她?”
秦老夫人道:“人家姑娘好心提醒,我有其这些年来确实觉得自己这身子乏了不少,她心中有数,自然能试试。”
沉毅哑口无言,瞪了一眼温青青,一甩袖子竟是走了。
秦老夫人道:“见笑了,我家小沉毅平日里给他那个娘惯坏了,说话有些难听,但是心眼儿却是顶顶好的,我看得出来,你心眼儿也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这病,你若真能治,老身真要谢谢你,若是不能也罢,老身也不会怪你的,你来我秦府是待嫁的,别回头传出去在这里受了欺负,我那个干女儿啊,是个出了名的护犊子的,回头她得将我这老骨头拆了去。”
温青青反而拉着秦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这病我能治,您愿意让我治疗吗?”
秦老夫人原本看着温青青,被她认真看着,两人视线一对上,秦老夫人蓦地一震,而后心头蓦地闪过一张记忆中尘封的面容来,而那面容,竟缓缓与眼前温青青的样子融合,秦老夫人历经风霜,却在这一刻,整个人愣住了。
“像……”
温青青看着老夫人等回答,却见老夫人忽然神不守舍一般,她没听清老夫人说了什么,只看的老夫人嘴巴动了动,不由面上露出个疑惑表情。
秦老夫人的失神不过瞬间,即刻恢复过来,看着温青青眸中一片深邃:“老身是说,你原本什么不用做也能好好儿的成为藏锋的新娘子,如今为了我这老婆子费神,老身总不能让你的心思落空。”
秦老夫人这样干脆,反倒是温青青有些愣神:“老夫人不怕,我治不好?”
“治得好治不好这么多年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也明白了,这人得知天命,我与你相见是缘分,你便是治不好,老身也不会怪你,总是出自一番好意不是?”
温青青听着秦老夫人这一番话心中似有所感。
其他人如何看是其他人的事,眼下她开口要治疗秦老夫人,秦老夫人答应让她治,便冲着她从秦府出嫁的恩情,这病,她治定了!
之后秦老夫人便安排奴婢带温青青去厢房,温青青没有注意到,她出门那瞬间,秦老夫人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秦老夫人手上缠着一串佛珠,她捏紧了佛珠,一个人喃喃自语:“那孩子,若是那孩子活着,该有……”
她想着心头一凛,冲着外面喊:“来人!”
温青青不知道自己走后的事情,她到了厢房之后便将医书拿了出来,她比对医书结合自己的记忆,而后缓缓的写药方,将药物相互作用等等反复排列,秦老夫人吃的那些药,只闻了闻,温青青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这技能在雁离城时,孟非有教过。
她先是将自己闻到的老夫人吃的药,在单子想写出来,将其中一些药物圈了出来,而后整理出自己想要的药方,反复比对。
如此到了中午,老夫人喊了温青青用膳,温青青去了,这回去了倒是没有遇上什么其他人,老夫人道:“平日里这个时候老身这里就只有老身一个人用饭,其他小辈不是在自己院子里便是出了门,你能来住着,陪老身吃吃饭,老身倒觉得不错。”
温青青听着心头却是一酸,心头更加坚定要将老夫人这病彻底治好。
一顿饭之后又与老夫人寒暄了一阵,她又回了房,之后便投入到如何安排药方这个方向上去了,这一日下午温青青都坐在书案前,翻阅医书之后将自己的见解写下,而后将单味药分开对比,如此反复,时间过得飞快,竟然是仿佛眼睛一眨便到了太阳西落了,又是用晚膳的时候。
却被告知老夫人早歇下了,原来老夫人一直都有早睡的习惯,于是这顿饭,温青青便是一个人在房中用的。
用过之后依然点着蜡烛,做着与之前相同的事情,事实上,学医开头不难,难的是坚持与钻研,这世上有多少药方丹方?这世上又有多少未知药草已知药材?一旦学医之后,只会发现这医术学起来永无止境,温青青眼下做的,也是枯燥的研究着,但好歹心中有个方向,倒不算半点头绪也无。
温青青听的外头敲过了头一次的三更棒子,才惊觉已经很晚了,外头丫鬟听到温青青的动静站进来道:“姑娘可是要就寝?”
温青青颔首。
丫鬟便安排了沐浴用具,温青青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便自己动手,并让这伺候的丫鬟下去休息了。
而后她便一个人沐浴起来,她在旁室沐浴,沐浴完毕便入内室休息,躺在床上缓缓闭眼,因为先前劳累,此刻闭眼之后,精神放松下牢,倒是很快入睡。
一觉天亮,温青青如往常时辰醒来,醒来洗漱完毕还没用过早膳,便已经听得外头有些喧闹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被丫鬟领着到了前厅老夫人所在的地方,老夫人坐在软座上面,面前好几箱子扎着红绸缎的东西。
老夫人见温青青过来便冲着温青青招招手:“你来瞧瞧,你这未来婆婆,可是连你的嫁妆也给你备好了。”
温青青一愣:“我,没有嫁妆。”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胡说,女儿家的出嫁哪儿能没嫁妆?这是你未来婆婆送来,回头老身也给你添置几件,也沾沾你与藏锋的喜气。”
温青青该是感动,却是先鼻头一酸,眼眶都红了,看着秦老夫人说话都带着些鼻音:“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着温青青这模样立马掏出手帕在温青青眼上按了按:“可不能哭,他们疼你是好事。”:
温青青将眼泪憋回去,她该是受了阿爹阿娘嫌弃才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该是无依无靠,如今在秦家,想着裴季礼,想着他的母亲,想着他们一家子,又看着秦老夫人,以及这些嫁妆。
她突然预感,成亲之后她便真不是原来那个温青青了,她会在这里落地生根,她与裴季礼会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树,根脉纠缠,从此,她的身份,是他的娘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也让我替你把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