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边一片绿色的茂密古树林,透过树叶晒下斑驳的阳光,影绰绰孤月调皮的大眼睛。
孤月骑着树叉掏出鸟蛋数一数,够明天早餐,外加土拨鼠的晚餐,倚在树叉上蹬腿,枕着双臂眯起大眼睛。
小山村里有一个老先生开了一个小学校,村里一共就二十几个小孩,都在他那里上学,老师每天板着脸,教识字、写字、算数,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掏几个鸟蛋,让外婆少卖点首饰。
孤月一撇土泥糊住的唇,泥掉了露出淡粉色花瓣唇线。
小时候淘气不好好学,外婆就很严肃的说‘你要是不识字,就见不到妈妈了’。
外婆就会拿这个做威胁,以前用过各种办法要妈妈,哭、蹬腿、绝食都不好用,外婆拿一粒糖丸就哄了,太不争气了。
孤月瘫在树叉上吧嗒吧嗒嘴,还有糖丸味儿,加上晒下午的阳光太舒服了。
刚开始学写字不开心,捉弄老师撒气,后来大点了,觉得识字也挺好,可以看外婆收藏的很古老的小人书。
学会识字算数就算光荣毕业了,大概是4年前,老师说要想学更多就要去城里,好多孩子都去了,孤月才不要去,又不能卖鱼。
孤月蹬了蹬腿,眯起眼睛继续晒。
不一会儿,一只灰色的土拨鼠从地洞窜出来,看不出轨迹的飞奔,转瞬间趴在孤月肚子上。
孤月睁开大眼睛咯咯笑,土拨鼠急得挠人,赶紧掏出一只鸟蛋塞在它的小爪里,忍不住又笑,把它喂的太胖了。
这只土拨鼠也没妈妈,两年前在一个树洞里发现的,当时它饿的奄奄一息,自己把它抱回家喂大,它现在赖上了。
孤月眯起眼睛揉土拨鼠胖嘟嘟的肚子,继续懒在树干叉上,它最喜欢啃蛋皮,长长的两颗大板牙会啃好一会儿,它每天白天在外面玩,晚上睡在自己脖子上,小脑袋、大眼睛、胖胖的肚子、短毛软软的。
自己喜欢它,每天和它说话,它都听得懂。
孤月睁开大眼睛,抬头看一眼肚子上的土拨鼠,坏东西啃完了皮,蛋水洒的到处都是,吃的一点不干净。
“蛋蛋,我们该回家了。”
土拨鼠直立胖嘟嘟的身子,小爪一个劲作揖,小脑袋点两下,逗得孤月咯咯笑,吃完鸟蛋就谢谢。
小山村最小最破的房子里。
孤月的外婆若兰,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家里唯一上锁的抽屉。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粗质的木料磨出不规则的圆角,一扇不大的木窗玻璃裂缝贴着胶条,墙皮掉下石灰斑斑驳驳。
若兰穿的衣服比孤月的还破旧,上面有几个细致的补丁,一看就知道针线活儿很好,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穿这样的衣服。
若兰布满皱纹的脸平静温和,深锁的眉心担忧的不是自己。
可怜的孤月,今天就要面对悲惨的身世,背负家族的命运,当年她的母亲16岁知道这一切后,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若兰打开首饰盒,里面的首饰都变卖了,给孤月做路费。
若兰的瞳仁陷入回忆。
四十二年前的那一天,主人又是恩人说出这一切,把孤月的母亲托付给自己,若兰不负所托把她养大,可她还是没有逃脱主人的命运,虽然好一点,后来她又把孤月托付给自己。
若兰扶着腰重喘,捂着嘴咳,手绢上血更多了。
若兰年纪大了,身体日渐衰弱,肺和心脏都有病,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等孤月16岁时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
若兰收起手绢,不能让孤月看见,这孩子太重情会舍不得走。
若兰细长的眉,眼角刻画的皱纹,每一条都是思念。
这些年一直惦记主人,她现在还活着么?若兰的命是她救下的,若兰却不能去救她,为了养大她的女儿,也就是孤月的妈妈,后来还有孤月。
现在孤月长大了,可以去试一试了。
若兰从首饰盒里拿出几张钞票跌坐在简陋的床上,剩下的首饰只卖这点钱,哪里够孤月找到一个人,躲避另一个人。
可若兰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么多,为了孤月的安全,不能离开小山村。
就算住的这么偏僻也要很小心,自己从不和村里人说话,没人知道若兰这个名字,甚至孤月都不知道,怕她小,不小心说出去。
若兰想到这里胸口剧痛,本来就直不起的身子更弯了。
孤月的妈妈把孤月托付给自己,就是想用她自身做诱饵引开那个人的追踪保护孤月,自己更不能负她。
若兰能坚持到这一天都是奇迹,没钱买药看医生,积病缠身一拖再拖。
若兰扶着床脚艰难站起来,59岁的脸看起来有70岁头发全白,捂着胸口眉眼鼻挤在一起心脏疼,一想到主人就疼,可现在不能倒下去,还要给孤月准备糖丸,最后一次。
若兰把空的首饰盒放回抽屉,取出另外一个盒子,是时候让孤月看一眼了。
孤月的妈妈是一个智慧勇敢有远见的人,这些首饰都是她预先谋划好交给自己的,这个盒子是给孤月看的,也是以防万一的。
她冒着生命危险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孤月,为了主人。
若兰轻咳几声止住喘,去院子里把晒干的解铃草捣碎,混在糖里熬制糖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