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站在VIP病房大扇的玻璃窗前，不知所措地抱着臂，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胸口，随着情绪剧烈的起伏着。
她不停地舔着嘴唇，眼睛也不停眨着，好让眼泪不掉下来。
“明月……”沈泽风在她的身后，没有轻易上前。
“什么都别说！”顾明月大喊出声，“拜托你，什么都别说！”
沈泽风默默点头，示意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出去，剩自己一个人无声地坐在病床边。
就连呼吸就变得小心翼翼。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顾明月面对一整面的玻璃窗，却感觉深处数九寒冬中。
她也曾经预想过，可能有一天会跟靳薄言分开，只不过不知道，这天来的那么快；也不知道，会在这样一种情形下。
说到底，她顾明月终究是配不上靳薄言的。
他是金融帝国的神，有钱，有势，有颜，有能力。
而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本科毕业生。没钱，没有亲人撑腰，相貌也只是中上而已……他们两个，本就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他们之间只不过是一夜迷情造成的错误而已。
如果当初顾明月可以认清事实，那么就不会一步一步弥足深陷，以为自己可以融入靳薄言的世界……
顾明月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包括那颗胸膛里依旧跳跃着的心。
“明月……”一个小时后，沈泽风终于忍不住上前，试探着触碰顾明月的肩膀。
顾明月其实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来往的车流。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思绪。
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沈泽风的触碰。
但对于沈泽风来说，顾明月的“不拒绝”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舞。沈泽风慢慢移动双臂，先是抚上她的大臂，然后是小臂，最后是双手。
当沈泽风将顾明月环入怀里的时候，顾明月才感觉到了背后这个试探的胸膛。
她本能地想挣脱。但她一动，沈泽风便发出“咝”的一声。
顾明月就没再用力：“老沈，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沈泽风将下巴抵在顾明月的肩膀上。
“什么都不是时候。”顾明月的眼神，迟缓下来，“我需要时间疗伤。”
“那么……我想知道，等你疗完伤之后，我有机会吗？”沈泽风的语气，温柔到了极点，与靳薄言的冷言冷语，有那么鲜明的对比。
“……”顾明月顿了顿，“老沈，我不想再跟你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谈恋爱了。我甚至都不想跟任何一个男人谈恋爱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沈泽风嗅着顾明月身上好闻的味道，“我给你时间，一个月，一年，三年，五年，我全都等你。”
顾明月苦笑：“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自身难保？如果你不做手术的话，你认为你会有三年或者五年的时间么？”
沈泽风的心，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突然涌出一种惆怅的感觉。
他不再说话，只是这样浅浅地抱着顾明月，就像捧着一样珍宝般，小心翼翼……
靳薄言回到靳睿的病房，看着气若游丝的靳睿，收起了自己所有关于顾明月的情绪。
当靳婧进来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靳薄言反身便拒绝了。
“他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明天一早。”靳婧惊讶于靳薄言的淡定。
“下午不行？”靳薄言用眼神向靳婧施压。
“我……去确认一下手术室有没有空。”靳婧说着，退出了病房。
十五分钟后，靳婧就打来确认电话，靳睿的手术时间，定在了下午4点。
靳睿的手术，是个大手术，靳婧特意为靳薄言邀请到了全院最有经验的医生来动这个手术。
她本来也想进手术室，但考虑到家属回避原则 ，她还是去做了自己的主刀手术。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靳睿还在手术室。
靳薄言守在手术室外，小臂靠着窗，头靠在小臂上。
“大哥，你还好吧？”靳婧走到靳薄言身边，想要安慰，却想不出用词，“你确定不要通知其他人吗？这种情况，一般病人家属一个人……是承受不了的。”
“我不是一般的病人家属。我是靳薄言。”靳薄言抬头，“在我这里，没有情感，只有理智。”
“……”靳薄言这样一说，靳婧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我去安排后续事宜。”
又过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灯，才灭掉。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走向靳薄言。
当他拿下口罩时候，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主刀医生说，本来手术是打算切除他的肿瘤和一部分肝脏，但是当他们开腹之后，才发现肿瘤已经蔓延到了腹腔内的其他地方。因为之前没有用药，所以肿瘤蔓延地非常快，现在，他已经拿不出治疗方案了。
“病人……可能时日无多，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以减轻病人的痛苦为主。如果，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替他去完成吧。我只能说道这里了。很遗憾。”主刀医生说完最后一个字，靳薄言的眼睛，也缓缓闭上。
没动手术之前，在他的脑海里，早就已经出现了两种可能性。现在医生说的，在他的预测范围内。
所以，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
从理智上，他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从情感上……靳薄言提醒自己，他对靳睿……没有情感。
靳睿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身上被查了更多的管子，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人。
一整晚，他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靳薄言一直守在床边，正襟危坐。
他等着靳睿随时醒来，他好问一问那个藏在他心里多年，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可是，靳睿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明月回到靳薄言别墅的时候，是晚上11点。并不是她故意要这么晚回来，实在是因为，当她平复心绪之后，已经是这个时间。
所谓平复，也只不过是她强行在自己的心上贴了一张创口贴而已，根本谈不上恢复。
顾明月按开指纹锁，再进行脸部验证，就如她每一次回到这个“家”一样……
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顾明月想要收拾些什么但却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自己的衣服，多半都是靳薄言买的，她并不打算把这些昂贵的套装带走。但是，她还是仔细地将这一件件衣服打包，塞进了箱子里。用胶带纸封好，再用记号笔写上：这些衣服，请你自己处置，丢掉或折旧，都可以。
带了两套内衣裤，再拿上一双来时的平跟小皮鞋，最后整理了几样洗漱用品。顾明月发现，这就是她能从这里带走的全部了。
本以为，会有很多行李，现在却发现，行李箱里竟然空空荡荡。
索性把行李箱也扔下，只拿了一个纸袋，把东西装进去。顾明月就走出房间。
面前，正好是靳薄言更衣室的门。
顾明月曾经无数次在里面为靳薄言选择出门要穿的衣服。
而现在……她却要永远地离开这里了。
没忍住，再一次走入这个房间，顾明月放下手中的纸袋，为靳薄言把排序错误的衣服放到应该放的地方。然后又替他把领带按照颜色的顺序排好。
最后，在手帕抽屉面前，顾明月摸了摸那些靳薄言已经很久没用的手帕，一时感触，便把一块最普通的，藏进了口袋。
这些手帕都是新的，因为用过的手帕，靳薄言都会扔掉。而且，靳薄言的洁癖，已经在这段时间，被治愈了不少，已经不经常需要这些手帕了。
顾明月自认，他是不会发现的。
临出门前，顾明月关掉所有灯，删掉了自己的指纹锁，把Smart的车钥匙放在高桌上，然后站在门口，驻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