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笔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莫小陆饿得饥肠辘辘，从审讯室里一步一顿地走出来，看见值班室的警察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吃得“呼哧呼哧”，香气四溢。她暗自舔了舔唇瓣，不舍地将目光从泡面上挪开，看向门口面露不耐的赫连川，加快了步伐。
赫连川深更半夜还坚持来派出所接她回家，这件事让莫小陆觉得还蛮感动的。至少她看过的电视剧里，多半女人都是因为男友不愿意开车接送而分手。
虽然她不知道，其实分手不分手这件事，很大的程度还取决于男友开了什么车来接送。
莫小陆重新将车门推开，抽出被夹在车门的婚纱裙摆，拢了拢腿，再拉上车门，忽地车前一道白光亮起，稀释着夜晚的雾气。
侧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赫连川，见他目光沉沉地正视前方，倒比夜色苍茫。
“是他啊——秦哥哥。”顺着赫连川的视线，莫小陆也看见了站在车前的秦墨白，还是从黄警官那里知道他的名字的。
电影里的男主角都是逆着光，款款而来。
莫小陆此刻才觉得类似场景描写确实没有半点虚假。他一身素黑，定定地站在那里，修眉俊目、气度朗朗，车灯的光被他的身形挡住一部分，余下的都簇拥着他，使得他看起来带了几分虚无缥缈。
他确实是好看，好看得令人忍不住想下车问一下他，要不要一起去吃碗泡面再走？
莫小陆心里想着，肢体已经忍不住行动起来，侧身去开车门，发现推不开，正欲求助赫连川，只听到他扔下一句，“你待在车里。”
莫小陆忙伸出手企图抓住他那酷酷的背影，结果扑了个空。
赫连川回头看她一眼，带着狠狠的警告，直到听到莫小陆说，“你……帮我问下他要不要一起吃个泡面呗？”
见他没反应，莫小陆补充道，“我……我晚饭没吃，有点饿……”
赫连川皱了皱眉，没理会，“砰”一声重重地关上车门。
不愿意就不愿意，没必要摆一张臭脸给本公主看吧！你自己吃过了晚饭，总得考虑一下本公主的肚子吧？
朝着驾驶座乱踢一脚，驾驶座座椅委屈地歪到一侧。她仍旧不解气，怒瞪着赫连川，视线随着他的走动慢慢靠近秦墨白，这才发现秦墨白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在笑。
莫小陆一改龇牙裂目的狰狞面孔，隔空朝着秦墨白挥了挥手，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她就坐在车里，欣赏着车前两位俊男的无声默片。气氛似乎很压抑，这不能怪秦墨白，因为莫小陆早就领教过赫连川自带的低压气场。
从秦墨白的表情变化之中，莫小陆隐约能知道，两人谈话没谈拢，估计她的泡面之约也吹了。所以赫连川再度回到车里的时候，她颇有自知之明地没再问结果，殷勤地帮他扯了扯被踢歪的座椅。
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秦墨白还站在车前。他浅浅地笑了，笑容温润又落寞。也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细雨，将灯光切割出断断续续的线条，斜斜地打在秦墨白的头发上。
难不成他改变主意了？要吃个泡面再走？莫小陆心下一喜，想到后座有雨伞，正站起身伸出朝后座拿，车子却忽地发动了，她失去平衡，重重地栽回了原位。
“坐车期间不要乱动。”赫连川发来警告的同时，动作流利地将车子往后倒开，从另一侧绕了出去，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秦墨白，不屑地动了动唇角。
莫小陆抓着安全带，虽然秦墨白还站在雨里饱受狼狈，可是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顾不上许多。她看着驾驶座上的某人像是被打了激素一般，存心和油门作对似得。
车祸的概率很大。
她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尽管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死亡这件事，但是她也不想体验这种濒死的刺激。
忽然车子骤然减速，短时间内忽然停止运动。
“熄火了。”
“幸好。”莫小陆拍了拍胸口，半条老命还留着。
赫连川看她一眼，“你下车，推车。”
“推、推车？”你让本公主给你推车，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呢，怜香惜玉懂不懂，还有没有人性？
“看什么，难道你会开车？”赫连川讥诮。
“推就推。”莫小陆吞咽下满肚子的牢骚，推开车门，唯有以“砰”的大力关门声表达一下自己无处倾诉的愤懑。
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风雨之中，一个娇弱的身躯，挥出双掌，奋力地推着车尾，猝不及防吃了两口尾气。
这段颇为屈辱的历史记忆，莫小陆决定以后回到镜子国一定不会对她的子民提起，嗯，甚至绝大部分关于赫连川殖民压迫的斗争历史也不能详说。
重新上了车，已经是满身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肩膀，轻薄的婚纱贴着身子，还能感觉到水珠顺着脖颈从后背滑落，活脱脱一只落水狗。莫小陆倒也不怕冷，就是湿漉漉的感觉让她很难受，坐立难安，肚子还在咕噜噜地叫嚣着。
莫小陆嘟着嘴，雨水似乎也打进眼睛里似得，让她那双大眼显得水汪汪的，就像是流浪狗在“嗷嗷”叫着和人卖惨，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摸摸她的发顶以示安慰。
赫连川也不知自己怎就鬼使神差做出这样的动作，手还覆盖在莫小陆的发顶，避开莫小陆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头上的发饰被你弄脏了。”言罢，又不知道从哪里抛出一条长毛巾，正中莫小陆的脸颊，堵住她欲发话的嘴。
莫小陆拿下毛巾，粗糙地在头顶糊弄几下，看了一眼他手心虚握着的发钗，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意外的小插曲过后，车子重新走上轨道。许是之前突然间熄火，所以赫连川学乖了许多，不敢再造次，匀速地掌控着车速。
望着车窗外逐渐减弱的大雨，莫小陆竟悲从心来，饥饿的力量使得她沮丧。忽然，车子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