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铎回到府上已经过了二更天,诸启一直在门边候着没有歇下,见周铎下马便上前替他摘下了披风又问要不要准备宵夜。
周铎挥挥手叫上赵岳就去了宁松苑,这些天他虽然搬去了华清台,但他书房始终在宁松苑,所以日常处理公务也还是在宁松苑里待着。
诸启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唤住了周铎,然后赶上前说:“今天夫子来看过玉兰姑娘,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说了些什么?”
诸启暗暗看了眼周铎,见他脸色如常才回道:“问了伺候的丫头说是被夫子支开了,具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玉兰姑娘说伤好了就会走。”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周铎行色匆匆似乎有要紧的事和赵岳商议,诸启也不再多话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和赵岳商议完事情之后,周铎一个人在书房呆了许久才准备回华清台休息,路过院中时看到玉兰的屋还亮着灯,他躇足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准备离开宁松苑,此时却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声响似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踏出的脚步又再次收回,周铎大步流星来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手推开了房门,只见玉兰身着一身薄荷绿里衣跌坐在地上,旁边是摔碎的杯子。
看到周铎玉兰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有些口渴想喝点水,结果不小心打翻了。”
周铎见她安然无恙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她是因为摔碎了杯子怕被责备,她过去的生活让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小心翼翼,这让周铎莫名有些心软。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就往内室走,被周铎抱在怀里玉兰变得局促不安,一边挣扎一边说:“殿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足够叫人误会了,她刚刚摔碎东西的声响要是引来了旁人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说不清了。但是周铎置若罔闻,一路将她抱进内室安置到榻上,然后又出去给她倒了水递到手上。
“以后想喝水就叫丫环吧,你腿脚不便不要随意下地走动。”
玉兰点点头喝了口水说:“更深露重,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周铎站在床头看着玉兰低垂着头似乎在回避他,身上的里衣有些不合身露出洁白的颈项,他此时才注意到她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奇怪。
他拉过她一支手问:“你小指怎么没有指甲?”
许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的手有些微凉,玉兰却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挣开说:“我也不知道,记事起就没有的。”
这下周铎终于确定她就是在回避他,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日间俞子甫来找过她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周铎忽然觉得心中隐约有些不快,又想起诸启说过她有离开的打算,他竟然觉得怅然若失起来。
周铎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说:“那你早些歇息吧,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宁松苑,玉兰这才颓然放下手上的杯子,白天俞子甫说过的话她并没有就此抛之脑后,他说过或许她可以救周铎的性命。
经过这次遇刺的事她对周铎的处境也有所了解,这样的事情有一次便会有更多次,如果真如俞子甫所说她可以替周铎排忧解难她又何尝不愿意?只是若要她去以色侍人,且不说她这副早已千疮百孔的皮囊能不能讨人欢心,即是她自己心里终究还是仰望着周铎的,这是她唯一的执念,又要如何说服自己能不执着呢?
第二天一早就有丫环拿了胡人的衣裙来替玉兰更衣梳头,玉兰有些糊涂却听她们说是周铎吩咐便也不再计较。换了衣服丫环扶着她一路来到大门口,只见周铎也是一身胡人装扮端坐马上已经等在那里。
丫环把玉兰扶到马旁,周铎伸手将她拦腰抱上马,然后双腿一夹马腹便往交州北行。
玉兰被困在周铎怀中有些不自在,低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关外。”
交州北边就是乌仑关,是大颐与胡族交界的地方,之前也一直是汉人与胡人混居,双方都在此经商贸易交换特产一度十分繁荣。直至近两年西北边大颐与胡族屡屡交战致使乌仑关的汉人纷纷退回大颐关内,而胡人也渐渐退出乌仑关回到关外游牧。
闻言玉兰便不再说话,马蹄如雨两人一路往乌仑关外而去,到了关外已至黄昏。玉兰的脚伤没有好完全,这一路颠簸下马时脚已经不能沾地。
关外草原辽阔,从乌仑关迁出来的胡人在此聚集居住形成一个小部落。时至黄昏,落日从草原的尽头落下,余晖中有牧羊人赶着羊群归来,小孩和妇女便出门迎接,此情此景竟人觉得份外平静。
周铎刚抱了玉兰下马便有一个胡族的青年男子从远处而来,见到周铎那人朗声笑道:“等你一天了,竟然现在才到。”
待走近见到玉兰笑意更浓:“我还以为是为了何事耽搁,原来是美人在怀,如此也不怪你了。”
周铎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问:“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晚点收网是何猛兽自见分晓!”
“如此便好!”说罢周铎吹了声口哨马儿便自己跑到远处去吃草了,然后又对玉兰说:“关外空气清新,我带你到处走走吧!”
说着周铎就要扶着玉兰离开,却被那个青年男子拦住去路笑说:“好歹我也帮了你大忙,怎么样也该同我介绍一下吧?”
周铎无奈只好说:“这是我府上的客人玉兰,这位是布奉。”
布奉身形高大,小麦色的皮肤在余晖中让人更觉爽朗,他见周铎含含糊糊便有意取笑:“这么说来就方便了,我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道周兄可否做个媒。”
布奉话音刚落周铎便一脚踢了过去,他笑着一闪到也不恼,周铎这才扶了玉兰离开。玉兰知道大颐与胡族在西北一直争端不断,可是如今却见周铎和布奉关系似乎颇为亲密,心中难免疑惑。
周铎似乎看出了玉兰的疑惑说道:“我与布奉在乌仑关的时候就相熟,是以如今偶尔出关来还会见上一见。”
玉兰只是笑笑拢了拢被晚风吹乱的头发,周铎这样说她便这样相信着,即使明知周铎此行是有所目的,她仍然选择把周铎所说的当作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