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大半月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院子里的积雪倒映着今晚的月色让四处了清明了不少。春桃吹熄了灯笼沿着小径一路闲逛,自那日内侍总管诸启将她安置在惠王府的偏院起每日除了定时有人送来饭菜便再无其他人来往,数日下来春桃难免有些憋闷。她自己也知道这惠王府规矩颇严不能随意乱逛,所以才挑了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出来透透风。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被积雪给覆盖,这雪刚停府里的人也没来得及清理掉,黯然的园子里唯独东南角亭亭立着几株玉兰花却开得极好。春桃没见过这样洁白的花,小跑几步上前轻轻抚落了枝头上的雪,刚刚踮起脚尖想去嗅一嗅那花香去听到背后传来不徐不急的脚步声。
春桃以为是巡夜的侍卫,她知道自己半夜这样出来是坏了规矩的,于是赶紧想找地方躲起来,可这院子全是花花草草实在避无可避,最后春桃只好退到玉兰花的阴影下希望不会被发现。
“你要是站在那我都看不到那可真是要坏事了。”周铎站在春桃不远处看着他,脸上有微微笑意语气也是懒懒的。
春桃脸上一热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好从角落里慢吞吞地走出来向周铎福了福身:“春桃只是闲来无事四下走走无意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我只是让你在府上住下又不是软禁你,不必这样。”周铎向春桃走近了两步才又说:“方才,我还以为自己是看见玉兰仙子了。”
周铎的话让春桃心跳漏掉半拍,脸上也变得滚烫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直至一丝微风吹过,春桃闻到周铎身上的酒香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他是饮了酒才这样反常。春桃大起胆子抬头去看周铎,只见他神情懒懒,似是有些微醺。
春桃为刚刚自己那片刻心动暗暗自嘲,本欲离开却见周铎衣衫单薄也没有随侍的人在侧,只好出言提醒:“夜里这样冷,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睡不着,陪我喝两杯吧!”
说完周铎也不管春桃是不是愿意便转身往前走,春桃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见周铎去的方向是湖心水榭怕他失足跌进湖里只好快步跟上去。
待春桃跟着周铎来到水榭看见石案上还放着半杯没有喝完的酒,想是刚刚他就一人在这里独酌,却又不知怎么跑到花园里捉到她了。春桃四处打量才发现这湖对面就是刚刚自己来的方向,想是她还没到园子就被周铎发现了才去截她的。
周铎也不管,春桃自顾自地坐下便将那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再次斟满推到春桃面前问:“会喝酒吗?”
春桃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会,但思及自己总归还是喝过的那就当是会的吧。她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小心的噙了一口,却发现这酒和她以往喝的那些酒是不一样的,以前在百花院的时候唐姑娘偷偷给她喝那酒极其辛辣,喝了下去嗓子也像火烧一样呛得人不行。可是这酒却入口香醇,如饮甘露,余韵不穷,春桃食髓知味索性一口将杯子里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也不怕醉了。”周铎似是责怪地说,声音却是轻柔的。
喝了些酒春桃胆子也大了不少,她抬头去看周铎,只见他一手支着头一支手把玩着案上的酒壶,周铎的手指修长,肤色莹莹,被这样的一支手握着连酒壶也增色不少。
从见周铎的那一刻起春桃就觉得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有好听的声音,温暖的笑容还有干净的眼眸。可是现下春桃看着近在咫尺的周铎,却忽然觉得他好像水中的月亮一样以为离自己很近,实际却是自己遥不可及的。
周铎见春桃不答话也不再说话只是就着手上的酒壶喝起酒来,春桃见他喝得太急赶紧去抓他的手说:“殿下,你这样会醉的。”
“本就醉了。”周铎低低叹了口气任由春桃取走手上的酒壶。
周铎看到春桃的手腕上还没有散去的瘀痕又想起她的身世来,于是问她:“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爹娘?”
听了周铎的话春桃淡然地笑了笑说:“他们若想我自会来找我,若是不想,我找到他们还不是给彼此徒添烦恼?这么久了,再多牵绊也放下了。”
周铎见她处之淡然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周铎细细地打量着春桃,把她安置在府上也没有命人给她添置新衣只是拿了几身下人的衣服应付着,一头青丝随意的梳了个髻挽在脑后一点发饰也无,一双秋瞳流盼生辉,白皙的脸庞因为喝了酒而生出丝丝绯红。
春桃察觉到周铎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左右环顾,半晌才找到话头:“殿下,为何会忽然问起春桃的身世?”
周铎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神了,敛了心神道:“随口一提罢了。”
说罢周铎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对春桃说:“夜深了,回去吧!”
说完周铎便步履蹒跚的往回走,春桃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不小心跌到湖里去。几番思量春桃还是追了上去扶着周铎:“殿下,你醉了。春桃送你回去吧!”
周铎也不拒绝只是任由春桃扶着自己,在经过那几株玉兰花的时候周铎忽然停下脚步对春桃说:“你去摘一朵回来。”
春桃有些狐疑,可是想到周铎兴许是醉了,也没追问其它只是照做去折了一朵玉兰花回来交到周铎手上。周铎拿着花把玩了片刻,然后在春桃迷惑的眼神中将玉兰花替她别在了发髻上。
“以后你就叫玉兰吧,希望你能将前事尽忘不管是你爹娘的,还是在百花院的那些旧事,都从这个名字开始忘记。”
春桃怔怔地看着着周铎,直到视线模糊才赶紧向周铎跪下:“玉兰谢惠王殿下赐名。”
“回去吧,别着凉了。”周铎俯身拍了拍玉兰的肩便离开了,只留玉兰一人俯在地上,瘦弱的双肩微微抽动着。
周铎回到他居住的宁松苑时只见赵岳候在门口,见到周铎回来赶紧上前将手中的氅衣替他披上说:“太子今日回东宫了。”
周铎一滞:“在陈国呆了这么久?进宫见过父皇了吗?”
“下午才到,还没进宫。”
“知道了。你下去吧!”
周铎举步进了门,屋里的炭火烧得极旺周铎将手伸上薰笼上暖了暖,却又叫住准备离开的赵岳:“对了,你之前说春桃本名叫什么。”
赵岳怔忡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回答道:“香蕊,陈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