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交州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月,收到消息俞子甫这才明白为何周铎当初为何会提到荆州,原来竟是为了玉兰。
俞子甫将手上的信函揉在掌中,只觉得头痛得厉害,当初找玉兰来本是为了拉拢陈王不想因缘际会却让她和周铎产生了感情。现下周铎为了她竟然做出这样有失分寸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留玉兰在周铎身边了。
到惠王府的时候正值下午,烈日当空他花白的头发晃得诸启有些眼花。
诸启迎了他进府才说:“这么热的天,夫子怎么想起过来了?”
“玉兰呢?”
诸启暗自瞟了俞子甫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于是好声好气地说:“玉兰姑娘是个娴静的人,平日也不大出门,多是在宁松苑里呆着。”
“嗯!”俞子甫应了一声就往宁松苑去。
“夫子……”诸启总觉得俞子甫今天些来者不善,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又让诸启摸不清状况。
俞子夫顿足,片刻后回头脸色已经缓和不少:“家常几句,诸总管也要这样么?”
闻言诸启只好说:“那我领你过去。”
两人各怀心思一起往宁松苑走去,还没到就听见里面传来姑娘的嘻笑声。
俞子甫望了诸启一眼,诸启说:“玉兰姑娘性子好,府上的丫环没事都爱往这里跑。”
果然一踏进宁松苑就看到有几个丫环在树荫下踢毽子,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而玉兰只是远远地坐在一旁看她们打闹。一众丫环看到诸启来了,赶紧停了下来不敢再闹。
平日诸启只当她们是给玉兰作伴到也不曾管教过,今天俞子甫在旁他才清了清喉咙说:“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话虽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丫环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终于嘻笑着离开了宁松苑。
俞子甫这才说:“玉兰姑娘,方便借步几句吗?”
玉兰闻言站了起来,微微笑道:“坐了半天,正想走走。”
玉兰说罢便随着俞子甫一路往花园走去,诸启不放心仍是跟在两人身后。俞子甫见状便不开口,玉兰惯是会看脸色的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回首对诸启说:“诸总管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同夫子说说话。”
诸启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玉兰态度坚持也只好作罢离开。待他走了俞子甫才举步踏上石桥往湖心水榭而去,玉兰也不着急问话只是跟着他一路前行。好在俞子甫年迈脚步不快,她到也能跟得上。
到了水榭俞子甫择了个石凳坐下,细细地打量也随后落坐的玉兰,如今的她气色比初见时好了许多,也已经不再穿下人的衣服了。锦衣华服,韶颜稚齿,到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韵。
玉兰在他审视下问道:“不知夫子找玉兰所谓何事?”
“为了殿下!”俞子甫收回目光缓缓道:“殿下与太子虽是兄弟,但是多年来一直暗自相争,太子更是屡次三番欲置殿下于死地,上次入京遇刺……”
“等一下!”
虽是短短几句,但是里面的内容和深意却犹如一记响雷让玉兰心惊胆颤,这是皇家秘事岂是她这样的身份可以窥探的?
玉兰及时叫停阻止俞子甫再说下去,这是一个漩涡,听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会让她陷得越深。女人的直觉在催促她马上离开,不能再听俞子甫说下去。
“夫子,你今日的话玉兰便当没有听过,你也不要再说了。”说罢玉兰就要起身离开。
“你在害怕吗?你害怕了解殿下的真实生活,你害怕了解真相,你害怕知道了会让你牺牲,所以你情愿一叶障目,在殿下的羽翼下过一个宠妾的生活?”
玉兰被怔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苦笑道:“夫子,玉兰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又何苦要对我苦苦相逼呢?”
“你就当我逼你吧!”俞子甫叹了口气说:“皇家争权皆是不见血的厮杀,上次遇刺如果不是遇见你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如果还有下一次殿下还能否回得来呢?”
说到这个份上玉兰知道自己恐怕是怎么也躲不过了,她有些脱力地重新坐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却又听到俞子甫说:“你曾经说过愿意以性命报答殿下,如今他东宫没有耳目,登顶之路举步维艰,还望玉兰姑娘能够助殿下一臂之力。”
“我有说不的余地吗?”
他一来就把所有底细说得清楚明白,这样的事玉兰自然知道是不可能让外人知晓的,俞子甫既然毫无顾忌的说了,恐怕是下定决心要让她走了。
果然,俞子甫说:“当然没有,你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如果不能与之共谋那便只有让你永远消失。”
俞子甫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玉兰,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继续说道:“你不用指望殿下,他此去陈国没有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等他回来若非要追究,我知道他的所有布署更握有他意图谋反的证据,到头来也不过是玉石俱焚。”
“至于诸启……”俞子甫淡淡地看了玉兰一眼,“若你告诉他此事,他一定会抽调人手保护你,让我无从下手。但若我就此不再与你交集,甚至关爱有加,那殿下会否怀疑你故意挑拨我们师徒关系?若再得些证据,要将你变成东宫派来的细作也无不可。”
明明已经盛夏,可此时玉兰却觉得手足冰冷,她喉咙有些发紧,良久才喃喃道:“夫子这分明是要将玉兰逼上绝路,置玉兰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万劫不复?什么叫万劫不复?若不是殿下出手搭救,你在百花院的生活才将是万劫不复。如今让你去东宫,接近讨好的是当今太子,于你已经救赎。你不该是因为殿下的一时兴起,便当可以日久天长了吧?”
俞子甫步步紧逼,丝毫不肯给玉兰喘息的机会,誓要将她一击打垮般:“殿下将来的女人是要对他有所助益的,无论出身教养皆是人中龙凤。而你呢?”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残酷地悉数着玉兰的所有不甚:“玉兰姑娘,你不会忘记你的出身吧?你曾是青楼女子,留你在身边只会让殿下成为皇室笑柄。何论……你如今还成了跛子。”
关于这一点其实玉兰心里早就有些猜疑了,郎中每次来复诊结果都只会私下跟周铎说,若她问急了也只是含糊其辞糊弄过去。虽然如此,但是没有人把真正的结果告诉她,她总还是怀有一丝侥幸的。
如今终于连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玉兰就那样呆坐着脑中已是一片纷乱,忽有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也拔动了水榭中的铜铃,声音清脆悦耳此时却如一记钟响敲在玉兰心上,让渐渐的回过了神来。
她吃力地支起身子,仿佛这席谈话已经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步履缓慢吃力。俞子甫有些着急地站起来:“玉兰……”
玉兰顿足,背对着俞子甫说:“夫子心思缜密,玉兰既已无路可退,便悉听夫子安排吧!只是……希望夫子日后能将这样的心思用来全力辅佐殿下,莫教玉兰失望才好。”
“你我皆是为了殿下!”
闻言玉兰却只是无力地笑了笑便离开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