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万寿节上周德元给周铎和白灵赐婚后周铎便因琐事频频被请进宫里,钦天监已经拿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去合,最后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六月里,正是莺飞草长的大好时节。赐婚男女循例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是周铎美名在外白家知道是将女儿指给他自然是不胜欢喜。
至于白灵,周铎没有见过,到是诸启随礼部去送聘礼的时候见上了一面,据说端是是个清丽灵秀的姑娘。
这日尚服局请了周铎进宫量裁婚服,出宫的时候经过启天门,工部的人正在长街两旁搭了云梯上新漆。一旁有手脚带了镣铐的罪奴在下打手,周铎忽然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罪奴,下意识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结果却没有找到那人。
诸启见状低声问道:“殿下在找什么?”
周铎心想是自己多疑了,那罪奴许是少有在宫中见过他,是以那次才多看了自己几眼。摇了摇头,周铎便信步往西华门出宫的方向去。
只是刚要走出长街周铎忽觉身后有异,纵横沙场多年练就了他过人的敏捷身手,只见他微微一侧身便避过了身后向他扑来的人。
那人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会避开,来不及收力便扑倒在了长街之上。周铎回头定神一看,却是一个罪奴此时正俯在地上哀呼,只是这呼声并不真切反倒有些刻意的做作。
一旁监工的太监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来给周铎赔不是,随后又用手中鞭子抽了罪奴一鞭,口中骂道:“大胆罪奴,竟敢冲撞惠王殿下。”
那罪奴这才自地上趴起来,不住的向周铎磕头:“惠王殿下恕罪,奴才刚才实在头晕才冲撞了殿下。”
随着罪奴磕头的动作周铎已看清了他的脸,正是那个形迹诡异的罪奴。
周铎心里一动,摆摆手示意监工太监不要再打,亲自伸手将那罪奴扶了起来:“无意之举,不必自责。”
那罪奴自然不胜惶恐,嘴里连道:“殿下大人大量,殿下鸿福齐天。”
周铎笑容温和,对一旁的监工太监说:“他既然头晕便让他回去歇息吧!罪奴也是人,切莫苛待。”
太监赶紧应了一声是便挥手让那罪奴回去,转头一边躬身送周铎离开一边在心中暗忖,早就听说惠王待人宽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走出长街诸启忙从袖袋里掏出帕子递给周铎,周铎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的笑容,面无神色地接过帕子擦了手却见徐永和从远处回廊经过,看方向是要去钟政殿。
徐永和显然也看到了周铎,足下一顿最后还是绕过长廊来到周铎面前,说:“许久未见殿下,不知大婚之事忙得如何了?”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宫人,周铎侧身站在檐下,身长玉立惹得经过的宫女频频回头。
“这些事自然是萧贵妃代为操此,我也不过是出个人任他们摆弄罢了。”
说着周铎莞尔一笑,又问:“到是父皇,听闻他前些日子身子不痛快,不知近日如何了?”
徐永和看了周铎一眼,指了指身后他徒弟孙进手中玉盘上的药蛊,说:“殿下无须担忧,陛下想是之前因为荆州灾粮的案子操劳过度,所以总说头痛。这不,前几日齐王殿下从宫外请了个郎中来给陛下诊了脉开了副方子,吃了这几日果然有所好转。”
“即有此等良医,那父皇可要好好赏赐一番才行。”
徐永和以拳掩唇咳了两声,笑道:“可不是么?现在陛下已经无碍,这位郎中明日便要出宫了。”
周铎微微颌首,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罢又看了眼孙进手上的药蛊,恍然道:“这是给父皇送药吧?别耽搁了父皇用药的时辰,徐公公快去吧!”
徐永和点头称是,给周铎行了礼便领着孙进离开了。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诸启忍不住说:“殿下,那郎中……”
周铎收回目光,声音冷淡:“宫中人多眼杂,回府再说。”
回到王府周铎问过俞子甫的行踪,得知他不在府上这才叫了赵岳和诸启去他书房。
诸启原以为周铎是要对刚刚从徐永和那里得到的消息进行部署,不想赵岳一来他却又问起俞子甫入京后遣人去他交州旧宅查探的情况。
赵岳和诸启俱是一脸莫名,对视一眼之后赵岳仍是恭谨答道:“夫子旧宅已一一察过,并无可疑之处。”
周铎似乎仍不相信,又问一遍:“一点可疑之处也没有?”
赵岳见周铎神色不虞,不敢再贸然回答,仔仔细细的将派出去的人手回给他的话又想了一遍,最后和些犹豫地说:“可疑之处到真没有,只是……只是听说夫子房中似长年供着牌位。”
此话一出,果然见周铎神色一凛,立即追问:“谁的牌位?”
“牌位已经不在,只是由案上香炉可见是长年焚香供奉。”
闻言周铎长眸微睐,森然冷笑:“他竟瞒得这样深。”
诸启见状实在不解,于是问道:“殿下何以突然问起此事?”
话音落下,周铎从手中抛出一物,赵岳眼明手快一把接住,是一张裹得极为小巧的纸条。他粗手粗脚惯了,费了好一番工功才将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五个字:俞子甫之子。
赵岳和诸启都怔在了当场,好半晌才听到诸启喃喃开口,声音里尤带着不可置信:“夫子有儿子?还有这纸条……”
说到这里诸启猛然反应过来,是那罪奴。
长街里的景象在诸启脑中快速闪过,那罪奴是故意想扑到周铎身上想将这纸条给他的,不想却被周铎闪开了。最后应该是周铎察觉了什么,故而借扶他之势接住了这纸条。
“他以前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现下却是有了,还是前朝的罪奴。”周铎饶有兴味地说道。
北严庭关押的罪奴都是前朝的宫人,留下来做一些粗使活计。照理说这罪奴应该是个前朝的太监,可依周铎对俞子甫的了解,以他的学识和深不可究的背景来历,他的儿子断然不可能是个太监。而且对方显然是知道周铎和俞子甫的关系,想求助于他。
周铎靠进身后宽大的椅子里,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打着,思绪飞转,最后抬头对诸启说:“你去查一查前朝吏部的资料,可有姓俞的官员。”
诸启拱手领命,正待要离开又被他叫住:“对了,今日见徐永和有些咳嗽,你将前几日宫里赐的贡梨给他送去。父皇的身子,还要烦请他费些神。”
诸启走后,周铎转而问赵岳:“尤高宜找到没有?”
“有人在阿布族的地境内看到过他,还没有确切的下落。”
周铎点点头说:“布奉与阿布族的人素来交好,此事可请他帮忙。”
“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事你交给其他人去办,有一件事你要亲自去办。”
赵岳见周铎神情严肃,不由也生出几分肃色:“请殿下吩咐。”
“明日宫里会送出来一位郎中,你务必将他给父皇开的药方拿到手。”
顿了顿,周铎又说:“不必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