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楚自秋阳殿回来后便如恶疾缠身,头痛欲裂,胸口闷得几欲窒息,冷汗将里衣打湿了一身又一身仍不见好转。绘秋吓得不轻要去传医却被陈香楚阻止,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她纵使再冷血自私,可到底是第一次造了这样的杀孽。
到了傍晚毓秀阁外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陈香楚从噩梦中惊醒,惊恐的握住床前绘秋的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孩子来索命了?”
绘秋赶紧回握住她的手,轻言安慰:“公主,你只是梦魇了。”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陈香楚拭了拭额际冷汗:“那外面是怎么回事?”
绘秋细心替陈香楚掖好被角:“我这就去看看。”
还未待绘秋起身就见一个宫女哀嚎着被扔了进来,然后有人手执长剑踏进了内殿。那人浑身沾满了鲜血,如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双目通红眼神阴森骇人,吓得陈香楚惊声尖叫。
绘秋虽然害怕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昭,她护在陈香楚身前,色厉内荏地喝道:“苏侍卫,这是我家公主寝殿,岂是你随意乱闯的地方?”
此时已有侍卫跟了进来,个个呲牙咧嘴,似乎伤得不轻。
苏昭从踏进内殿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陈香楚,他双眼如鹰隼,正欲举步上前身后侍卫个个拔剑相向,其中一个低声唤道:“昭哥,不要让兄弟们为难啊!”
苏昭不语只是依旧执剑向前,他像是失了生命被人牵在手中的木偶,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了床榻上那个恐惧得快要晕倒的女人。
侍卫见状合力想要将苏昭困住,一时间殿里刀光剑影苏昭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哀嚎。他心中那团火焰一直将他的心烧着,让他招招狠绝,尚余的理智让他没有对昔日手足下死手,但也一招就让对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不多时殿里就只有苏昭一人站立在中央,待他再回首时,绘秋早已面无人色,颤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怕殿下治你死罪吗?”
苏昭不语眼神一黯长剑已刺向拦在陈香楚面前的绘秋,眼看剑锋已经逼至眼前,绘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苏昭!”
不知何时周昱出现在门口,厉声喝住已经魔怔的苏昭,他背脊一僵剑锋停在了离绘秋颈项不过咫尺的地方。绘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丝毫不敢动弹,牙齿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苏昭只是停顿了一下,绘秋只觉眼前寒芒一闪,便觉喉间有幽幽凉意,身后忽然传来陈香楚凄厉的惨叫,绘秋犹自有些怔忡的伸手摸了一下颈边,触手便是一手腻滑的鲜血。终于有剧痛从项上传来,她缓慢的回头只看到陈香楚一边手脚并用地朝床榻里退一边失声尖叫,绘秋伸了伸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从喉间发出了几声怪异的轻响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苏昭看也不看地上的绘秋一眼,几步上前伸手便欲将陈香楚从床榻里拉出来,陈香楚依然在尖叫着拼命挥舞着双手,阻止苏昭的靠近。
他的手还未碰到陈香楚的肩膀便忽觉背后有凌厉掌锋接近,苏昭侧身避过一掌,转头就看到周昱不知何时已至眼前,化掌为钳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靠近陈香楚。
“苏昭,你在做什么?”
“我要杀了她!”说罢奋力挣开周昱的桎梏,又朝陈香楚扑去。
此时他的脑海里全是玉兰的绝望地惨叫声,每一声都在驱使着他,让他不顾一切想要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此时的苏昭眼中只有陈香楚,根本无暇顾及周昱,周昱一掌击中他心口,使他连连倒退了几步。
剧痛让苏昭似中梦魇中惊醒,浑浊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看了一眼缩在床角的陈香楚,手中长剑骤然落地。
周昱冷眼看了绘秋的尸首,转而望向苏昭:“你在发什么疯?”
面前高大挺拔的男子直直跪在地上,仰视着周昱:“殿下,你曾经说过,你我主仆十八年,若我有所求你一定会答应我。属下现在只求你把玉兰给我,我愿意用性命来换她。”
周昱的脸色在苏昭的话中变得越发难看,凝视他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有愠意:“为什么忽然提这件事?难道她被禁足还不知道安份,又来挑拔你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殿下你明明最清楚,何苦要这样糟践她?即然如此厌恶嫌弃,请你将她还给我吧!”
“还给你?她什么时候是你的吗?”周昱凤目微睐,冷眼睨着苏昭。
苏昭无力地垂下头,声间亦是带着无尽的悲怆:“她从来不曾是我的,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就是不曾拥有她,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你问我有何求,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想要她。”
“放肆!”周昱喝住苏昭,沉声道:“我看你是活腻了,胆敢觊觎我的人!”
“殿下何时将她当成人看过?”
苏昭似乎也豁出去了:“你哪怕当她是个人也不会让她替陈良娣去刑部,更不会纵容陈良娣像今日这样对她。殿下,玉兰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根本无法在这深宫中生存,你若不能好好待她就将她给我吧!”
周昱抓到苏昭话中重点,他眉锋紧蹙,转望了一眼陈香楚,又看向苏昭:“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苏昭抬起头,伸出手让周昱看清楚他身上和手上的血迹:“这些血,都是玉兰身上的。”
苏昭的话如一记当头棒喝,让周昱心口一窒踉跄了两步,再看向陈香楚时眼中已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凌厉:“你对她做了什么?”
陈香楚捂着头哭得声斯力竭,任凭周昱如何追问她也只是摇头不语。
最后却听到苏昭缓慢低沉的声音:“殿下,你知道吗?我在陈州时就认识她了,她那时候失去记忆话也不会说,总是被人欺凌。那时候我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保护她,绝不让人再欺负她。可自我们重逢,我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在这深宫中受尽苦楚磨难。今日是她唯一一次求我,求我救她的孩子,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苏昭双拳重重击在地上:“我看着她流了那样多的血,我什么也做不了啊殿下,她声声的喊着你饶了她,可我连你也没法给她带到面前!”
说完时眼前早已没有了周昱的身影,苏昭无力的将头抵在地上让人看不到面容,只有喉间依稀有模糊难辨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