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郭圣通恢复了权力,云馨和刘阳也需要去拜见,二人刚走到长秋宫的门口,就看见刘强低耸着脑袋准备离开,而站在门口送他一副长辈威严的正是郭圣通的弟弟,绵蛮侯城门校尉郭况。
看见郭况,云馨自然扭过头去,不敢上前,刘阳一见,不自觉的关心问怎么了?
云馨把头埋在后面的下人中里:“前两日我的父亲刚刚弹劾了他,说他私自调用守卫,有不轨之心。虽然父皇没有相信,但是眼下母后重新掌掖庭之权,这难免他来告状,我孤身一个人在南宫,母后若是撒气在我身上,我好不委屈。”
刘阳不禁心疼起来:“你忘了,你在这里还有我?怎是孤身一人?”
云馨看着远处的刘强,问为何他会是这幅失落的样子?
刘阳看了一下:“八成又是被郭校尉数落了。”
郭况?他只是刘强的舅舅,地位是臣子,竟然还敢数落太子?云馨感到很惊讶。
“我舅舅原鹿侯在我小的时候,也经常批评我,他说无论什么样出身的孩子,都必须有长辈的管教。不过近几年我大了,懂得分辨善恶,他就不再说我了。我看这母后和郭校尉,八成是还把大哥当做小孩子看了。”
刘强确实可怜,身为储君,却一直受娘家人限制,不能自己,如果真让他日后登得大位,这东汉的江山怕是被郭氏掌权了,云馨不禁感叹。
刘阳建议等拜见完皇后,就一起去太子宫看看大哥,说罢两个人就进了长秋宫大门。
郭圣通不喜欢刘阳,她觉得刘阳是在她儿子太子之位的最大威胁,同样对云馨也无感,但她不得不装出一副贤惠的主母的样子,热情的见他们。
这点上刘阳看不出来,但是同为女人的云馨却看的清清楚楚,好在郭圣通并不是什么妖后,富有心机的人,否则这南宫的日子,她真的更是挨不过去。
刺客,不喜自己的婆婆,如果这掖庭的老大若要对付自己,那真是分分钟灭亡。
离开长秋宫,二人就去了太子宫,刘强看到他们俩个感到十分意外,起身相迎:“四弟好久没到我这了,还有四弟妇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云馨四处看着这宫殿里的装饰,金顶屋瓦,实属要比其他皇子居住的要好很多,考古价值也更好,她忍不住摸了摸大殿内的柱子。
后来还是刘阳叫住了她,云馨才缓过神来,但眼睛依然四处瞟着。
大家坐下之后,刘阳率先开口道:“我伤势也刚刚大愈,所以还没来得及看望大哥,大哥的伤势还好吗?”
刘强抚了抚胳膊,笑着说无大碍,然后面色依然失落下去。
刘阳只能继续问:“大哥是有心事?”
刘强看了他一眼,大声叹了口气:“此事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该不该说。”
“大哥,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虽不是一母同生,但论对你的兄弟情谊,想必我与二哥无异,今日看大哥一直愁眉,便特意来拜见,怎么一个月不见,你我兄弟二人竟然还有不能说的?”
刘强热切的看着他:“四弟,我若是说了,你能先保持冷静?”
云馨立马提起了好奇心,竖起了耳朵,想要迫切知道刘强想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拿你我近十年的兄弟情义起誓,大哥请放心说!”刘阳诚恳的发誓。
“我最近发现……”刘强皱紧着眉头,感觉下面的话貌似很艰难才能说出来,“发现我母后还有我舅舅貌似在密谋杀掉父皇,直接扶我登基。”
什么?云馨吓得一个没坐稳,连忙用手支住后面。
刘阳也被惊吓到不行,缓了好一会,还是保持着冷静:“大哥可有证据?”
“没有!”刘强连连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但是我偷听舅舅还有外祖母和我母后暗自谈话时,总是听到守卫,匕首,登基之类的词语。
还有,上次父皇来了,和母后大吵一架,送父皇离去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母后在背后望着父皇的眼神,好似血红,一副要马上上去刺杀的模样。怎么办?我好担心这是真的!”
还没等刘阳回话,他又扑上去抓着他的手言语慌乱的求道:
“四弟,四弟,大哥求求你,千万别去父皇那告密,母后这些年受了些委屈,心里自然无法平衡,起了一时糊涂之意。待我,待我去劝劝母后和舅舅,让他们放弃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那一切,一切又会太平了。”
刘强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云馨想着,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就是刘秀废后的时候了,朝外宫内,大家不可能一点异端都没感觉出来。
想必郭圣通和郭家也知道这危机,既然废后是必然,那么保住刘强的太子之位是唯一的道路了。
阴丽华受宠,刘阳逐渐得朝臣们的支持,如果趁着刘秀更易太子之前,让这位建武帝驾崩,那么刘强自然顺理继位,这样他们郭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过这计划最大的阻碍可能就是郭圣通了,毕竟是和刘秀生下五儿二女,女人最容易随着时间长久,动情更深,想让她答应母亲和弟弟一起做这谋杀亲夫的事,确实难过关。
不过听刘强的描述,应该能推理出,郭圣通现在已经彻底对刘秀死了心,已经被伤透了浑身,一个对丈夫百念皆灰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刘强如此恳求,刘阳只能连连答应,但还是嘱咐他,一定要时刻关注长秋宫的动静,毕竟他们俩个,谁也不希望父皇遭此横祸。
刘强心善,即使他的母后和舅舅密谋这种事,是对他有利的,但为了父皇的安危,他还是大胆的说出来了,同时也请求保护自己的母后,如此大忠大孝之人,云馨心感无比敬佩。
从太子宫出来,云馨和刘阳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皆一言不发,回到崇德殿后正好碰到王如萱。
王如萱看到他们之后作揖:“拜见殿下,姐姐。”
刘阳没有心情理她,只是嗯了一声离去,留下王如萱一副落寞的神情。
云馨见状便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殿下有心事,让他静一静,今日听说进了新茶,咱们一起去品一品。”
王如萱自然是顺着她一起走,心中也明白,云馨作为正妻是一定知道殿下在烦恼什么,而她作为一个媵妾,哪有资格知道那么多。
云馨端着茶壶送到刘阳房里,看着他坐在那里用手肘拄在案上,两只手握在一起成拳状,不停地捏着手指,一副担忧的样子。
“殿下是担心吗?”云馨把茶壶放到他面前,亲自倒出一杯茶,然后退两步在他对面坐下。
“如果郭家真有不轨之意,我怕大哥一人阻挡不来。”
听到这话,云馨不禁联想到南巡遇刺那事,心中有话突然很想问出来:“那个……”她很艰难的说出,“殿下会为了保护父皇而告发这事么?”
皇家子女,忠为先,刘阳若是向刘秀告发此事也是常理。不过如果告发,刘秀必将会调查郭家,如果不轨是真,郭圣通必被废,而且整个郭家都会被诛杀,最关键的是,刘强也难逃其咎。
说不定废太子,就会从这件事开始埋下隐患。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宦官未来得及进来点灯,屋内一片灰暗,看东西只剩下一个黑影。
刘阳抬头看不清云馨脸上的表情,只能自顾说起来:
“记得小时,我常常和大哥一起玩,大哥从小就被封为太子,所以母亲告诫过我,让我见到大哥要有礼,可是大哥从来不让我做这些,在他眼中,他只是我的大哥而已。
有一次我书没背下来,被我母亲责罚,我不高兴抹着眼泪在宫里四处跑着,不小心撞到了母后,那时母后怀着身孕,我如此猛撞,差点将她撞倒。
我本以为我会被告到父皇和母亲那里,受一顿严惩,但结果母后却温柔的替我擦了擦眼泪,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害怕,这件事不会让别人知道的,然后她挺着肚子还亲自拔下花园的草,给我编了个小兔子,为的哄我开心。
母后和大哥待我如此亲近,我又怎会做出那种无情无意的事?若无确凿证据,我绝无借机害人之意!”
云馨静坐着听到刘阳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屋内黑暗看不清,反而声音变得更加纯粹,真挚。
想不到郭圣通也有如此温婉贤惠的时候,若不是刘秀负她,想必也不会到这无路境地。
云馨点点头:“妾知道了。”然后起身离去。
“等一等!”刘阳突然在后面喊住她,停顿了几秒,才继续开口:“你问我这问题,可是怀疑我?”
云馨回头,但发现回头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刘阳也看不清自己,但她还是微微俯身回道:
“妾相信殿下说的话。”
这时几个宦官进来拿着蜡烛点亮了灯,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刘阳马上向前看,但只能看见一抹渐渐远去的黄红。
他明白,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涉及在内的人也许不会失去太多,反而是他会失去所有。
他想要云馨真正的信任,但又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