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十二章
陈氏听他说肚子饿，就叫刘妈妈去拿些吃的过来。
卫长昭走到小矮几的旁边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他手里捧着茶杯，面容俊秀清冽，坐姿比直，气势逼人。陈氏愣愣地看着他，出了出神，不管看几次，似乎都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惊讶。
儿子的改变实在是……太多了。
容不得她多思量几分，便听到儿子沉声问她：“娘，如今族学是由谁来授课的？”
陈氏的手不禁握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听儿子的问话，这是打算要上族学了？她不回答，卫长昭以为她不知道，“您是不知道吗？”陈氏摇了摇头，眉头微微靠拢了些，叹息道：“是周先生。”
周先生？卫长昭挑了挑眉，他记得当年教他和卫长英启蒙的老师好像姓傅，是礼部一个退休的老头子，才学匪浅，德高望重。这几年，就这么换了个人了？所以，周先生是哪号人物？
“只不过……”顿了顿，陈氏迟疑着开口了。
“只不过什么？”卫长昭不解了，陈氏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算怎么一回事？要不是小长昭没有这些记忆，他才懒得问呢。反正今日他都跟卫衍那样摊牌了，也没什么好再掩饰，这族学能上，他肯定是要上的。如果不是时隔十二年，总有些东西，需要老师点化，才能更好的应试，他才不关心卫家族学的事情。
而且，他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假若卫衍会冒出来阻止他上族学，他完全可以做些什么，让卫衍把他踢出卫府去。在那之后，他在外头上个私塾，总是可以的。当然了，有另一种选择的话，他最好是不要被卫衍踢出府。
因为，这是实在是下下策。
他留在卫府，在卫衍眼皮子底下行事看起来会很不舒服，但性命还算无忧。如果如今羽翼未满就出了卫府，这就几乎相当于与卫衍断绝父子关系，日后柳姨娘想对他和陈氏做什么，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卫长昭眸子暗了暗，他没那么傻。现在他都没有参加科举得到功名保障人身安全呢，他出什么卫府！再者他势单力薄，自己一个人倒是什么都不怕，可身边还有陈氏呢。除了陈氏，他身上还有小长昭的仇需要报。在他为十二年前于家的冤案翻案前，他还想替小长昭讨点利息。既然是讨利息，肯定是与债主住得更近更便利。
接着陈氏才答说：“娘听人说，因大少爷在国子监上学，三少爷平常也能去旁听，故而周先生隔两天才会到府里来开一次课，还是专门替那两位温书答疑的。”
“隔两天才开一次课啊……”卫长昭放下茶杯，低低说道，“不知明日，周先生可会到府上？”
陈氏目光迟疑：“你想让周先生教你？”
“能让父亲找来给长兄温书的先生，功底一定极好。有这么好的资源在府上，我何必舍近求远？我知道娘担心我去上族学会被人刁难，娘且放心，万事开头难，我既然决心要参加科举，总要有所准备。顶多，学课时不那么锋芒毕露就好。”
陈氏听见卫长昭这么说，心里其实是七上八下的。她非常想问卫长昭，这‘锋芒毕露’是怎么得来的？他这么久没上学，自己偷偷看书，还能看出个天分不成？可长昭毕竟是自己儿子，儿子如此有信心，她这个做娘的总不好打击。遂也是纯粹为着宽他的心，才说：“娘也没注意周先生上课的日子，待会让刘妈妈去问一问吧。”
卫长昭颔首，说这样也好。后来又与陈氏就着今日卫衍发作她的事情，闲聊了一两句，他才自己回了房间。他想了想，等他出现在学堂里，周先生和卫长英还有卫长兴的脸上表情大概会很精彩。
到时，他要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地进去上学呢？
想了想，他忽然想到了今日在长安院出言阻止他和卫衍之间一场大战的卫老太太。若是这个卫老太太出现，到时，周先生就是不愿意教，或者是卫长英与卫长兴想耍什么花招刁难他，都没什么用处了。
只要卫老太太发话，这个府里的人再不喜他，又有谁敢忤逆卫老太太的意思呢？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居然下意识地已经觉得卫老太太会出言帮他，而且丝毫不曾想过卫老太太不帮他会怎么样。
第二日，天气复晴，天空被昨日的雨洗得湖蓝色的清澈明朗。刘妈妈昨儿夜里就跟卫长昭说过了，今日周先生还不曾到府上授课，而是明日才到。卫长昭心里虽然有点遗憾不能趁热打铁，但还是早早起了床，跟陈氏说要出府一趟。
陈氏心有疑虑，言辞小心与卫长昭说着话，透露出怕昨日风波再起的意思。卫长昭无谓地耸了耸肩，拍了拍陈氏地手说不必过于紧张，他只是到四牌楼买些书。陈氏自然是希望他能等风波平了再出府的，可卫长昭表情淡然之际，如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也不再应她的话，她只能作罢。
卫长昭接过刘妈妈递过来的碗，拿起汤匙就安静地开始吃粥。今日的粥加了瘦肉，粥上放着几段细碎的葱花，闻起来特别香。卫长昭心里是惊讶的，昨日他那么发作，敢情带来的终于不是祸害，而是得到了“尊重”？
还是说……今日的早餐，只是意外轮到了他们嫡长房的头上？
舀粥的动作顿了没一会儿，又重新动了起来。罢了，且看看未来几天如何就知道了。
刚吃完粥，用热毛巾擦了擦嘴和手，屋门口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长昭哥哥。”声音亲切，又不失活泼莞尔，后来又补了一句：“舅母早。”
“云曦早，”陈氏笑开了花，对着张云曦招了招手，“吃早饭没？要不要过来吃些？”
“嗯，在外祖母那吃过了才来的。”
“这样啊。”
“对啊……”
……
卫长昭看着门槛外站着的那道身影，逆着微光，十三岁的少女青涩的身躯，被贴合的鹅黄色上好月华裙勾勒得凹凸有致，配上那张标致水灵的脸蛋，她对男人来说，隐隐带着某种诱惑力。
“你怎么来了？”
昨天她跟在他身后去了永安街，回来就碰上卫衍发难人的事，他都无法与她好生说话。本以为，卫老太太今日会将她禁足在长安院了，没想到这丫头现在竟然完好无损地出来。
张云曦将双手背在身后，探了探头，冲着卫长昭甜甜地笑了笑说：“过来找你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