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迷茫地看着黑色的天空,说:“我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影青到底是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我想起百年前天牢门口,影青出狱的那天,我和醉红颜接他出来。一身墨兰色的衣袍不减曾经的仙气,只是面容略有些憔悴。
我依稀记得那时影青说的话。他说,在无数个醉酒后睡倒在花园里的日子中,有一天他的酒壶被人下药了。虽无证据,但是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多半是华昶干的。英招那日不巧把酒壶碰倒,倒是碰巧救了他一命。一起厮混了这么些年,我还是比较了解影青的性格的。滴水之恩,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能给你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报了。
“这百年,他醉酒之后一次也没有去过花园。听说接替你的神官,并不懂花草,整个园子都失了以往的生机,令人失望。”
“这样啊。”英招苦笑,“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好好活着,就算是报答他了。影青不比他人,他所做的事,是不论什么等价交换的,他施出去的恩情,从没想过再要索取回报。”我安慰他。
“好吧。你再见到影青时,麻烦帮我转告他,就说以后无论何事,只要我对他有用,万死不辞。”
我看着英招坚毅的脸庞,郑重地说:
“好。”
幽瞳收了一重幻境,我们又回到崩塌的公主府外。
看着已经不能称之为房子的一堆神奇的东西,我才意识到我和幽瞳今天晚上到底有多蠢,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那个,”我看了看月亮,发现离日出还有些时间,于是就问幽瞳:“能不能日出前把公主府复原?”
幽瞳牙疼地看着我:“你也忒看得起我了,都塌成这样了怎么日出前复原啊,你当木材是凭空来的啊?”
“那怎么办啊,天一亮都知道出事了。”我十分焦急。
“我先弄个结界让外面的人察觉不出来,等两天后我的仙使回来了让他去弄点木头,到时候我再修。”幽瞳打量着废墟,估计是在揣摩这么一搞要放他多少血。
我倒不在乎会费幽瞳多少钱,反正他有的是钱,我只是四觉得很对不起英招。我转过头去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英招,不久后我们还会下凡的,到时候我们帮你救文芷公主。”我认真地说。
英招却是苦笑,一副不抱任何希望的样子。他摇摇头,“文芷是吃了那个丹药的,能够让百毒不侵的身体中毒的东西,定十分稀有且危险。”
幽瞳在废墟里叮叮当当做着什么,我没理他,依旧用坚定得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英招,希望把我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迎着朝阳我们还是有前途的新一辈的感情传达给他,可是他好像免疫这个,搞得我十分无语。我干脆蹦到他面前,准备扶着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悉心教诲,结果还没站起来就“啊”的一声跌了回去。
该死的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伤啊……
幽瞳不爽地回头瞪了我一眼,教训道:“老实点,别到时候别人没把你搞死,你自己先把自己搞死了。”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这才惊讶地发现幽瞳已经用废墟里还能用的东西搭好了一个精致的屋子,甚至连屋檐上的雕花都做出来了!
我见鬼似的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不怎么重要但很好看的外表看出他不知道是肮脏还是龌龊呃不对,是圣洁还是更圣洁的灵魂。
幽瞳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了?折服在我精湛的建筑技艺之下了?没关系你要想学我教你。”
我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说等你仙使回来才给修吗?”
幽瞳耸耸肩。
“到时候修一个和原来的房子规格一样的,现在这个是简易版,给他俩临时住的。”
哦,想的还真周到。
幽瞳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健全人,主动承担起了善后的工作。他把昏迷的文芷搬到床上,又把英招扶进屋子里。我看着英招的马尾巴无力地耷拉着,忽然想到,他这幅样子明天可怎么见人!
“幽瞳大爷——”
我喊道。
“干嘛!”
幽瞳回答。
“你能不能给英招多渡点灵气,至少让他先变回李荣生的样子啊。”
英招闻言也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也对幽瞳求道:“神女所言极是,明日里还有宫女来送吃食,我这个模样根本没办法见人,还请幽瞳大人帮帮忙。”
幽瞳皱着眉看了看英招,说:“你先化着形,撑不住了我帮你一把。”
我一听他又要变人形了,脑海里想起刚才四肢扭曲的样子,顿时感到胃酸又在往上涌,忙捂住眼睛不看。英招啊英招,你倒真是条汉子,可我不是啊!你以后搞变形的时候能不能手动打个马赛克啊!
身后再次传来呻吟声,隐约有红光闪烁。
片刻后,幽瞳的声音响起:
“好了。”
我从指缝里看向英招,他又变成了那个有点苍白的书生模样。
一夜未眠,此刻已是破晓。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幽瞳安置好他们两个,就抱起我飞回了客栈。
店小二好不惊讶地看着幽瞳和我,恨不得从我们身上瞧出个洞来。我正纳闷的时候,店小二脸上的表情又由惊讶变为暧昧,然后识相地乖乖避开了我们。我看看幽瞳又想想我们现在的打扮和姿势,恍然知晓了这人嘴巴闭不上的原因。此刻我只想把他抻回来然后大喊——
特喵的我们不是断袖!不是!
靠靠靠!这下百口莫辩了!
我哀怨地瞪着幽瞳大爷,希望他这时候能站出来发表两句感想,可是幽瞳好像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相反地,我看他还挺享受。
我一脸黑线,心想上辈子和这大爷有什么仇什么怨,今生怎么碰见他了净倒霉事!
幽瞳把我抱回屋子里放在床上,就想要脱我的衣服。我迅速抓住他的爪子,恼怒地问:“干嘛!流氓本性暴露出来了?”
幽瞳哭笑不得:“你也对你身材太自信了点吧,我就是真耍流氓也耍不到你身上啊,麻烦你洗澡的时候有点自知之明自己看看自己有多平吧。”
闻言我火气更重:“那你的爪子是要干嘛!”
“还能干嘛?给你看看伤啊!”
幽瞳一脸正气。
“……”
我很恼火,索性别过头去赌气不看他。
幽瞳轻笑着,解开我的上衣,很君子地没有占我便宜。我自觉腹部的伤口除了疼之外不是很严重,但当我听见幽瞳倒抽了口冷气的声音时,一颗心悬了上来。
“怎么了?”我警觉地问,“很难治吗?”
面对我如此严肃如此认真的询问,幽瞳竟然“噗”地一声笑了,我呆呆地看着他前仰后合,半天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没有,逗你玩。”
可怜的枕头凌空飞起,正砸到幽瞳脸上。
我愤怒地咆哮:“靠!你吓死老娘了!害得老娘险些以为小命不保了!”
幽瞳捡起枕头又扔给我,突然认真地说:“虽然不严重,可也不轻,没个十天半月的修养不能恢复。”
“十天半月!”我吓得大叫,“难道我要在床上躺那么久吗!”
幽瞳面带笑意,妖冶的双瞳魅惑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打了个冷战,浑身鸡皮疙瘩刷刷往下掉。
我十分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用咳嗽掩饰尴尬,同时巴巴盼着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的该死的红晕赶快消失。我心想有话快放啊不对快说,这么肉麻地看着我做甚。
幽瞳突然用温柔得要死的声音说:“老实给本大爷躺着,敢乱跑弄死你。”
我运了运真气,感觉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有个人照应着,再加上我不做剧烈的动作,只是走一走是可以的。
“宴会!”我不服气地嚷嚷,“你答应带我去的,不能反悔!”
“去你个鬼啊去,你现在是病人,一身伤还治不了你,现在还想着胡跑乱跑呢。”幽瞳无语地看着我。
我倔强地抬起头:“我不管!反正今天是因为忙你的事我才受伤的,怎么着你也得答应我,不然日后我逢人就说,那个啥!你知道不!堂堂幽瞳大人居然说话不算话!”
我就不信上古神灵不要名声,这下你总该妥协了吧!
可惜,我还是低估了幽瞳。这货居然无所谓地说:“随你去传。”
而且,脸上还有着呼之欲出的几个字:
“反正本大爷脸皮厚。”
靠!
我刚要发作,忽又想起不知是听谁说过,地位越高的神仙,越喜欢清静,不喜欢身后有人八卦。这么说来,从地位上来讲,幽瞳当然是比天帝天后还要高上一截,所以他如此抵触地不想带我去,多半是因为我是女子。仙界不比人间,人类有眼无珠,可那些神仙可个顶个的是精明无比,所以勾心斗角玩得那叫一个好……咳,这句不算,我没说过,大家心里明白就成。所以,就算我像现在这样女扮男装跟随幽瞳,也势必会被识破。但是,我只不过就是借一下他的身份地位让我顺利溜进宴会而已,我也是个识相的人,真进去了,是断不会跟个无脑花痴似的死缠着他不放。所以,幽瞳这个顾虑确实是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