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粲然一笑:“干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月老,他负责匹配人间姻缘,看哪两个人比较投缘就用红线把他们的名牌绑起来。”
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那他很不敬业啊,把异族公主和当朝太子绑在一起,给了她祸乱朝廷的机会。”
我心想醉红颜听见怕是要哭了吧,无端端被砸了这么个锅。那两个人根本就有份无缘啊,那公主根本就不爱他,他们两个的名牌并没有被红线缠绕。
我也不好给他解释这么细,心想反正你醉红颜的锅也够多的了,不在乎多这么一个两个。
我接着劝他:“所以说,你看神仙这么忙,所以人类就要学会独立,学会去争取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有困难了就怨天尤人,只有靠自己的手过上想要的生活才是王道啊。”
小乞丐想了想,笑了,说:“对啊,所以我正在争取改变我的命运啊,你看我这不拜你为师了么?”
我顿时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得,绕半天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所以还是得看躲到山上的强盗们啊!你们待会儿可得给点力在这孩子面前一斧子砍死我啊!啊当然不是真砍死,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凡人的武器给砍死,做戏罢了。
我看看月亮,时间也不早了。我指着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破烂兮兮的小木屋说:“要不先在那里面呆一晚上?明天我带你上山,找个山泉让你洗洗澡。”
他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不是说你家在这儿呢吗?去你家多好?”
我彻底投降:“哥们儿你别整我了成不成?这鬼地方哪能住人?住鬼还差不多。”
他那张自带的冰块脸上闪过一抹戏谑的表情,说:“谁叫你打肿脸充胖子。”
又说:“女孩子一般比较怕鬼,不过没关系,我晚上保护你。”
我咧咧嘴,心说就你还保护我,鬼真来了你不给我添乱我就谢谢你了。但是我也不好打击他,就说:“随便你,走吧,凑合一宿。”
这破地方真是脏乱差,我用袖子掩住口鼻,结果还是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小乞丐倒是没事,我夸他:“呦吼,小伙儿身体挺棒啊。”
“没什么,不过是风餐露宿惯了什么地方都睡过,这点灰尘根本不足为惧。不像你们,养尊处优惯了,乍一来不习惯。”他淡淡地说。
“是啊是啊,我是不习惯。”我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在暗笑,小屁孩你要是知道姐姐从小住的地方长啥样看你还说不说这话。
我打量了打量四周,觉得还是太脏了。于是顺手捻诀,顷刻间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干完了,我拍拍手,颇为高兴地说:“这样就是住人的地方了!”
小乞丐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法术?”
我笑道:“不论是旅游还是居家都必备的独门秘术,清洁术!”
“好厉害!师父我要学!”小乞丐的眼里放着绿光。
“呃……这事儿明天再说,咱们先睡觉成不成?”我劝他。
“好吧。”他找了个角落躺下了。
我挨着他躺下,却并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师父,你睡了没?”
“没。”我应道。
“那师父,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是什么意思?”
我翻了个身,正对着他:“你从哪听来的这句?”
“前日里要饭,看见一个书生拉住一位漂亮的女子,对她说了这句话,那女子的脸就红了。”
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说:“小小年纪就是个风流苗子啊,你别的不记怎么就单单记了这句话?”
他依旧一张冰块脸,波澜不惊地说:“怎么了?”
我看他一脸单纯,实在不好污染他纯洁的内心,只好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两个人约定好了,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这样啊。”他恍然大悟,随即非常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嗯?
“怎么了?还不懂?”我问他。
“不是,懂了。那个,师傅。”
“咋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句话,我现在说给你。”
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了小乞丐什么意思,莫名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能跟我说这个啊,我比你年纪大,肯定死在你前面啊。”
“没关系的,你死了,我陪你去就是。”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捂住他的嘴:“孩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可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的希望,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他拨开我的手,很是无奈地说:“那怎么办,谁让你生不逢时,遇见我时已经这么老了。”
我哭笑不得,“你姐姐我现在看起来很老吗?我才十七诶!”
他很倔强地反驳:“你比我大十几岁,当然老了!”
“快睡吧!再敢说我老我就把你扔出去!”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于是我们又重归安静。
死寂的夜里偶然传来几声虫鸣,几抹皎白的月光透过屋顶的裂缝撒在身上,我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次日我醒来时身边已没有人,我坐起来,心想这孩子该是早早跑了吧。我正想着,就看见他从屋外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刚捉的兔子。
他把捡来的柴火扔在地上,对我说:“吃饭了,师傅。”
“你起来得真早啊。”我盯着那只肥硕的大兔子流口水。
“习惯了,早起才能占个好地方要饭。”他说着,就开始动手忙活。
我看他艰难地打火,忙得焦头烂额却连个小火星都没打出来。我叹了口气,手中“腾”地冒出幽火,忽又想起这幽火只能做冻兔子,不能做烤兔子,便有些头疼。
小乞丐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手里的这团蓝色的火焰,感叹了一声“好厉害”,就要拿木棍来引火。我无奈地说:“点不着的。”果然,木棍刚插到火焰里,就被冻裂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更惊讶了,“为什么点不着?”
我笑了:“这是至寒之幽火,能把石块冻裂,是我打架揍人的主要工具。”
“昨天怎么不见你用?”
“那三个人太弱鸡了,我怕打死他们。”
“噢。”小乞丐恍然大悟,“师傅你真厉害。”
我心想厉害不厉害的连个火都没法点,于是忧伤地抄起小木棍钻啊钻,钻了半天才把火升起来。我很无语地把兔子烤好,然后我们狼吞虎咽地大吃一通,留下一地的骨头。
吃饱喝足,我擦擦嘴,说:“走,上山去?”
“好啊。”他连声答应。
山中夏末的蝉鸣愈加聒噪,我边走边感知着附近的气息,心里巴巴盼着强盗赶紧杀出来。小乞丐倒是很高兴,我看他那万年冰山脸上终于有了松动。
我听见有溪水流动的声音,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我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下,头往溪水方向一偏:“去洗。”
“你不许看。”他说。
“好好好,不看,你让我看我还不稀罕看呢。”
我背对着他抱着手臂,听着身后传来的花花水声,觉得这孩子其实还挺好的,若我真是个人类的话定要在有限的年月里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可惜,我不是。
既然我不能给他承诺,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
让他以为我死了,充其量就是在心中留下一个浅浅的挂念,随着他的成长连这份挂念也会逐渐消失。这样于他于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他洗完了,穿上我给他的衣服。我回头看去,顿时有种失真的感觉。洗去一身尘土的他很是清秀,像是书香门第的小公子,衬得山上的景致更富诗情画意。
“看不出来,你洗白白了还挺好看的。”我打趣道。
“是吗?”他似乎对自己的外貌不怎么感兴趣。
“对了,你到底叫啥啊?”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没名字,一起要饭的人都叫我莽儿。”
我皱眉:“不好听,这名字和你不相配。”又看看旁边的水流,略一思索,说:“从今天起,你叫漓水。”
“哦。”
前方树丛有沙沙的声音,我敏锐地察觉到杀气,似是有四五个人的样子。我伸手护住小乞丐,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大吼:“什么人?”
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刀跳出,严严实实地挡在我们面前,风风火火一声吼:“打劫!”
我略带冷漠:“多少钱?”
他们没料到我会这么镇定,几个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认定我人傻钱多,决定不把我洗劫个遍不放我走。我想这不正中我下怀吗,你们尽管攻,我不让你们捅一刀算我输。
为首的强盗挥出大刀,正指我喉咙。
我不屑:“拿刀指我干甚,你们到底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强盗听了很是兴奋:“我们要三千两银子!”
“哇靠,三千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啊!哦不对,你们就是在抢。”我拿扇子敲了下头,“通融一下,带孩子出来玩,没带那么多。”
强盗胡子拉碴的脸上很是恼怒,“你既然说了要多少都可以,现在我们要了你又不给我,你找死是不是!”
对啊我就是在找死啊……
几把大刀同时朝我面门劈过来,我一把推开漓水,操着扇子迎了上去。几番打斗之后我渐渐让自己处于下风,一招一式间尽显疲惫。我瞥了一眼漓水,这孩子明显吓坏了,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