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面冲他的背影挥手,十分好心地提醒他:“别忘了我的扇子啊!”
等他们跑没影了,我对着看热闹的人们摆手:“别看了别看了,都跑了有啥好看的!”
众人叹息着,三三两两离开了。
卖饰品的大婶可真是吓坏了,她左右看看没人了就赶紧跑过来拽住我,急切地说:“公子你可太莽撞了!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你知道吗!”
我笑了:“知道啊。”
大婶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近期会有杀身之祸啊,你还把住址告诉他。”
我笑得更欢了:“那又怎样,他傻他不知道,大婶您还不知道啊,那城郊谭峰岭脚下是个什么地方?”
大婶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公子好智谋!”
我得意地看着大婶放心地离开,便蹲在依旧跪在地上的小乞丐身边,问他:“怎么样?伤着哪儿了?改天找他们连医药费也一并算了,多敲诈点,别手软。”语毕,还慈爱地想要揉揉他的头。
可小乞丐在我碰到他之前就迅速躲开了,我的手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我哈哈一笑缓和气氛,问他:“不喜欢我碰你啊?”
他摇摇头,咬着嘴唇,半天才说:“我不干净,别脏了你的手。”
敢情不是不待见我啊,我心情顿好,看着他脸上和年龄不符的成熟,我突然生出想要捉弄他的想法。我一把拉过他,果断忽略他毫无意义地挣扎,把他放在怀里一顿乱揉,揉够了才放开,恶趣味地欣赏着他因惊慌而微微发红的小脸蛋儿。
啧,谁让天界老头子居多,没几个可爱的孩子陪我玩。
欣赏够了,我问他:“饿不饿?”
他颇为实诚地点点头。
“走,吃饭去!”
我拉起孩子就往酒楼里走,小乞丐更惊慌了,死活不进去。我很是疑惑地问他:“怎么?不是饿了?”
他低下头:“我吃剩菜就好。”
“剩菜多难吃!”我感慨,“走,本公子带你去吃顿好的去!”
他犹豫不决,我看得不耐烦了,直接把他推了进去。店小二看见他进来很是不满,没好气地要轰他出去。我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店小二,他马上就喜笑颜开地把我们让到里面。
我对小乞丐耳语:“看见了吧?有我在别怕。”
他“嗯”了一声。
满桌子佳肴上来了,小乞丐毫无风度地大口大口吞着,像是几年没吃过饭似的。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他被饭噎得难受的时候给他递一杯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安慰他。
在成功清空了一桌子菜后,我看着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小乞丐,问道:“怎么样,吃饱了没?”
“吃饱了。”他舔干净盘子里最后一颗饭粒,擦了擦嘴。
“请问百里公子是何人?为何敢惹那样的大官?”小乞丐问。
“我?不过就是个江湖中人,没官没地位,自在逍遥。”我打着哈哈。
小乞丐目光咄咄地盯着我,沉默了片刻后竟“扑通”一声跪下了,着实把我吓傻了。
“怎么地孩子?咋还说跪就跪咧?”我急忙去扶他,可是他就是不起来(说起来后来我才发现动不动就给本姑娘下跪好像是这孩子的一个奇怪癖好-_-)。
他当着酒楼大厅所有人的面,“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吓得我赶紧去看他额头破没破。他声音洪亮,极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弟子在此,请师父受我一拜!”
我和众人N脸懵逼。
“这……你要拜我为师?”我小心地问。
他郑重点头。
“可我不收徒弟啊。”我如实回答。
他不死心:“那弟子就跟着师傅去到天涯海角,直到师父肯收我为徒为止!”
我心说坏了,惹了个小祖宗。
众目睽睽之下让人一小孩跪着实在是影响不好,我无奈地说:“那啥,你先起来,收徒这事我先考虑考虑。”
他脏兮兮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不过我可笑不出来,我心说妈耶,这可怎么办啊,本来想着下来玩儿的,怎么惹上这么个麻烦事儿!
小乞丐真是说到做到,我走哪都跟着。遛马路跟着,买东西跟着,吃饭跟着,甚至……老娘上厕所他都要跟着!
“你边儿去!我要上厕所!”我悲愤地说。
他纹丝不动,大有跟着我进去的趋势。
我委屈地盯着面前男厕所的标识,实在是没有勇气进去。我吞了口唾沫,用商量的语气回头对他说:“实在不行你转过身去,我不让你回头你不要回头!”
我想这样总可以了吧?结果他仍旧倔强地说:“我不!”
我彻底无语了。
“祖宗诶,你咋这么不听话呢?”我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直直看着我,沉默半晌终于说:“我怕我一看不到你你就不要我了。”
我赶忙解释:“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完完整整出现在你面前,绝对半根头发都不会少!”
他犹豫着,我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要是跑了我就是小狗!”
他终于同意了,但还是问:“我在厕所外面你就让我转过去是为什么?而且我们反正都是男的,我跟你进去怎么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忽又想到人间一向是男尊的社会的,倘若我把我女子的身份给他亮明了,他就应当不会缠着我了。依照他们奉行的大男子主义风格,女人习武实在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把我给唾弃一番。唉,算了算了,本姑娘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原谅了他吧!反正下次来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而且也不会再有人记得我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横,严肃地对他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个女的,你跟着我进去就算是耍流氓了啊。”
预想中的指责和嫌弃没有到来,小乞丐的脸上还是如冰山般的平静。
“好吧,你进去吧。”
我倒是有些惊讶。
“我是女子诶?”
“你说是就是吧。”
“那你干嘛还跟着我?”
“拜你为师啊。”
“你们不都说什么女子就当养在深闺不见人,女红烹饪样样精通,没事抛头露面的就不是好女子?”
“啊,好像是听人说过,怎么了?”
我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那你还拜我为师!不觉得很伤风败俗?”
他淡淡地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资格谈什么风俗吗?况且不说我觉得女子学武没什么不好,就算真是伤了败了,又能怎样?”
我眼角抽搐,心说这熊孩子咋这么难搞。
“哈……哈……哈。”我干笑几声,赶忙去方便了。
走出来时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如炬,当真是下了一跟到底的决心。
我满脸黑线地在街上走,他紧紧跟在我身后,这对奇妙的组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搞得我十分头疼。
拜托,这么跟着我我还怎么尽情畅快地玩耍啊!
正在这时,我听见一个路人对另一个人说:
“你听说了没?谭峰岭又出事了,一伙朝廷重金悬赏的强盗逃到了那里,专门抢劫过路的旅人!前两天还死了两个倒霉鬼!”
还有这事儿?那谭峰岭可真是个风水奇特的地方。
我脑子一转,计上心来。
于是我猛地挺住脚步,转身上下打量着小乞丐。
“怎么了?”他问。
“我说,你要不先洗个澡?你这幅样子跟着我我总觉得自己跟个人贩子似的。”我无奈地耸耸肩。
“去哪洗?”
“我家怎么样?”我坏笑。
他无所谓地答应了。
傍晚时分我们走到了谭峰岭脚下。村子里的道路很是平坦,我走得很是惬意。
“真是一片安静祥和啊!”我感叹。
“是啊,可真是安静祥和啊。但是师傅,你就不觉得这忒踏马安静祥和过头了么?”小乞丐冷冷地说。
“嗯?有什么问题吗?”我慈祥地看着他。
小乞丐一副“你是精神病吗”的表情,拉着我环顾四周后说:“师傅,这村子几十年前就没有活人了吧?”
我依旧笑着,说:“好像是吧。”
“所以,师傅,你住这儿?”小乞丐肾疼地看着我。
我嘿嘿两声,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伸长舌头举起爪子,用阴森森的声音对他说:
“是——啊——我——是——鬼——”
“啪。”
小乞丐抬手就挡,正中我面门。
我揉揉脸,尴尬地笑笑,问他:“你不怕鬼?”
他漠然地回答:“不怕,因为世上本没有鬼。”
我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世上没有鬼?我跟你讲,世上不仅有鬼,神仙妖怪还一样都不缺!”
他仰起头,倔强地说:“不,也没有神仙!若是有神仙,那为何这世间恶人当道,欺凌弱小,为官者丰衣足食,为民者三餐不饱?那些神仙难道也是欺软怕硬的吗!怎么连世间公道都不知道主持了!”
我听了很不是滋味,却不知怎么安慰他。思索了片刻,我蹲下来,尽量让自己和他差不多高。我扶住他的肩,认真地说:“首先,孩子,这世上真的是有神仙的。但是神仙呢,也有他自己的工作。芸芸众生,几万万生灵,神仙纵使有通天的法力,也不可能一件一件事情去管。况且,人间有人间的命数,神仙随意干涉也会乱套的。”
他看着我,问:“那神仙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