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天武忽觉着媛媛似对他情意缠绵,又似有所顾忌,看得出,她做妓女的技术还不够娴熟。奔走了大半天,符天武确实有些疲惫,看着锦塌上的被褥、床单都够干净,而媛媛也不是那目挑眉勾浪荡无德的人,便有心在此歇息稍刻。
媛媛扶符天武躺好,随即紧贴着他坐下,柔声问道:
“捶捶么?”
“不了,我只歇息一下就行了。”
“不妨事的,军爷来这儿是花了银子的,我岂能闲坐着?况且呀,我一看军爷就不是一般的人。”
……
媛媛的手细长白皙,却与一般姑娘的不同,她的手清瘦有力,捶打起来,不轻不重,似在灌注一种意念,这令符天武有些魂不守舍了,心中对妓女的厌恶感急速消退。符天武微阖双目,心间烟柳迷茫,碧波荡漾……睁开眼睛,见媛媛双峰突兀,正款扭娇躯,一双凤目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符天武心里有些迷乱了:她这么温柔,仅仅是为了钱么?
浑身燥热间,不舒服又极愿不舒服的那种舒服,控制了符天武,其沉积已久的情欲似从很远很深的幽谷中被呼唤醒来。
“你……你也歇会儿吧!”
开口间,符天武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媛媛的手。
媛媛依偎在符天武肩上,轻声问道:
“军爷,您尊姓大名呢?”
“姓符,符英雄。”
英雄是符天武的大号,一般没人知晓,他便以号为名,直说了。
“呀!英雄。这名字真好!看军爷英武不凡,还真有那一股子英雄气概呢!”
“你们都这么善于捧人么?”
说着,符天武按耐不住动荡的心神,将媛媛抱紧了。
“到钟了!媛媛姑娘,还续‘盘子’么?”
“大茶壶”的声音忽从门外响起。
闻声,符天武故意问媛媛:
“你说,我还续么?”
媛媛娇憨的在他身上捶打:
“你……你真坏……”
温存间,符天武对着门外应道:
“续、续!”
媛媛抓紧时机、更进一步的问道:
“那……那‘住局’吗?”
符天武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
“住、住局儿!……”
符天武一向反对他的弟兄们嫖娼,更严令禁止“横推立压”(强奸妇女),而此刻,他心中关于禁嫖的这块阵地已然彻底失守。意识的断壁残垣中,似探出一双惊喜的眼睛在狡猾的谄笑:难怪弟兄们多好此道,这个中滋味,真是全凭各人体会呀……
妓女们都这样儿么?
……
半夜,符天武要了“局饭”之后,依旧余兴未尽,他打心底里佩服那老鸨子的经营手段,竟然把这样一个肮脏罪恶的地方,弄得这般温馨可人。这里无一处不是对性的启发和刺激,让人心甘情愿的堕落。他发现做一个灭欲存理的铁血男人,比作一个沾花惹草的登徒浪子艰苦百倍,而就在其主动选择继续堕落的时候,媛媛却哭了。
“你咋了?”
符天武惊疑:
“是我欺辱了你吗?”
“军爷……我……”
媛媛欲言又止,泪水莹莹,呜呜咽咽。
话说铁汉自有柔肠,符天武最看不得女人眼泪,而越追问,媛媛的眼泪便越多,于是他有些不耐烦了:
“说吧!是差钱么?想要多少?”
“不!多少钱与我都没多大关系,这里不许我们存私房钱!”
“那……那你哭什么?”
媛媛无限深情的依偎在符天武怀中,泣不成声:
“英雄大哥,你不知道我的身世啊……我家中被山匪洗劫,我又被他们卖到了这儿……我想出去,去找我的爹娘……大哥,我看你是个意气之人,一身浩气,千万帮我一把……随你从良也好,帮我传个音讯也好,我有姐姐和姐夫,就在新民府……”
“新民府?”
“不错,怎么,莫非大哥就是那的人?”
媛媛忽止住了啜泣,手忙脚乱乱的擦干眼泪,一脸期待的看着符天武,目光楚楚。
符天武打量着怀中俏生生的人儿,忽觉着对其有几分熟悉,而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没错!我就是新民府人士。新民府大了,不知你那姐姐和姐夫居住何处?”
媛媛一听,才止住的泪水再此奔涌,心中的激动之意已全然流露。这个威武不凡的柔情铁汉,难道真是上天派来解救自己的人?
“他们在……在……”
媛媛目光微抬,似在回忆着什么,许久,才吞吐道:
“潢南……”
“呦呵!”
符天武兴致更盛,翻身将媛媛压在了底下:
“巧了巧了,我还真就是潢南人!告诉我,你姐姐和姐夫叫什么,保不齐是熟人呢!”
“我确实姓鲁,我那姐姐,名叫鲁小凤……”
鲁明月疯癫了三天之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当初,就在楚豪和小凤离开后不久,一伙土匪和东洋人便摸进了千山,对这佛道两教的千年圣地开始了疯狂洗劫,从山脚下的无量观到顶峰的仙人台,无一幸免。在奔逃中,漫山的迷雾让明月与爹娘走散了,不幸的是,她被两个东洋人捉住了,而更为不幸的是,那两个身材鄙陋的东洋人在轮番发泄了兽欲之后,竟将她卖到了金玉堂。
在没遇见符天武之前,她几次试图逃跑,却都被打得不成样子。妓院如防火防盗般防她逃走,几个打手常备不懈,白天不给她饱饭,夜里将其锁进黑屋。日子一久,明月便瘦骨嶙峋、形容枯槁,让她跑也跑不动了。但她的眼睛里,始终充盈着愤怒癫狂的、与任何人都可以以命相搏的幽幽蓝光,所见之处,人来人往皆是鬼影绰绰,灯火辉煌皆是浓烟烈火,她常常闻到一股股恶劣的血腥之气和焚烧尸体的恶臭,梦魇般的大火和钻进衣服的苍头老鼠使其毛骨悚然。
但即便如此,明月依旧记得逃走。这是她在这里的唯一守望,而那些红颜慧心,早已被摧残得面目全非……
明月终于意识到这样不行,不但不能逃走,还可能在别人的讨厌中死去,她必须像其他妓女一样舍掉全部尊严,才能获得一点必要的自由,或许才能伺机出逃。一旦幡然醒悟,明月的心便开始向一个比较现实的方向迁徙,她尽可能的多吃食物,刻意的修饰自己,积极主动的找到那位徐娘半老的鸨母:
“妈妈,买我的时候,是不是花了很多银子?”
老鸨子以为明月又来无理取闹,气得咬牙切齿扬手便骂:
“你这个丧门星,若不是心疼那些银子,老娘早就把你扔乱葬岗子喂狗了!”
明月却友善一笑:
“若是那般,你的银子不就白花了么?”
老鸨子精明过人的看出,明月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精明了,惊喜道:
“那你说,该咋办?”
“我也可以接客呀!”
老鸨子顿时眉开眼笑,两颗珍贵的金牙暴露无遗,恨铁不成钢的嚷道:
“你这孩子,若是早这样儿不就好了?何苦遭那些穷罪!明天就给你做套好衣裳,你这一‘开盘’(接客),还得像个样子才行呢!”
明月毕竟是天生丽质,很快就水葱似的生机勃勃、风情撩人了,因心中有恨,其万种风情便显得凝重而凄美。如此一来,窑主、鸨母、客人无不惊奇,她真是那个满眼凶光的邋遢姑娘吗?
窑主、老鸨子大喜过望。从此,一颗摇钱树便正式发芽了,很快,明月成了红妓,艺名媛媛。
不堪往事如一潭恶水般,浸淫着明月的心,一番长述之后,她紧紧缩在小凤的怀中,怨声啜泣,不敢面对任何人。
“好了明月,都过去了,有姐姐在,任谁也不敢……”
小凤轻拍着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明月,清泪横流,话未说完便哭得一塌糊涂。
看着如两颗雨中海棠般相拥而泣的姐妹,病床之上的楚豪心酸至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却见床边始终垂头而坐的符天武虎躯一震,猛然立起咬牙切齿道:
“他妈的!老子非要毙了那老鸨子不可!”
“符大哥,你要干什么……”
小凤缓过神来,呆呆望着符天武,只觉其怒火盎然的双目中,隐约萦绕着几丝爱恋的意味。
符天武并未理会小凤,只是深情的看着劫后重生的明月,无不痛心的说道:
“明月,今晚大哥就为你出口恶气!”
却见明月猛然抬起头来,随即一头扑进符天武怀中,泪水莹莹间连连摇头道:
“不,不!符大哥,万万使不得!那金玉堂是官府开设的妓馆,你身为军官不可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