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叮铃——”一声,门铃突然被人按响,而更加可怕的是,接下来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时微与顾珩对视一眼,猛地一回头,紧张地看向门口。
“咔嚓”一声,门被人打开,时微屏住呼吸,与此同时,顾珩周身有幽蓝色的电光在游走,下一瞬,他的躯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仅剩下几条苍白的线条直至消失不见。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时老夫人从门外走出来,“微微?”她抬眸,见时微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丫头你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问道。
时微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经从祖母的反应以及瞳孔中知道了顾珩离开的消息,她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迎上去,“奶奶,您怎么过来了?”
祖母不动声色地走进来,任由时微过来牵着自己的手走过去,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时微任由着祖母的动作,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又去到了一杯花茶过来,“奶奶,您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说着她扫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凌晨两点二十七分,作为一位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妇人,时微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深夜到访表示惊讶。
可时老夫人却看起来精神抖擞,并且对此很是淡定,“我这几天太激动了,年纪大了情绪一上来就难免睡不着,所以就干脆过来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时微的脸,似乎想从她那里看出一丝破绽。
时微扯了下嘴角,耸耸肩道,“额……当然可以,那奶奶现在呢?”
顿了顿,时微问,“现在是休息还是……”
“微微……”时老夫人看着她,缓缓开口,“我们聊聊……”
时微摆出一副恭谦的样子,低眉道,“好……”
时老夫人抬头,眯了眯眼,叹了口气,声音虽带上了些许忧愁,但是依旧优雅从容,“我与你爷爷都知道,这次你父母回来,一定会将一些重大决定做了……”
重大决定?
时微有些困惑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祖母。
“就是上次我和你外婆提到的那件事?”
那件事?
时微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她头痛扶额,“奶奶,我亲爱的奶奶,这件事儿真的不是……”
“可是我们很担心微微,你父母当初是因为年少初识,而你现在……”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急不来……”
“怎么可能不急呢?”时老夫人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你爸妈远赴深海的时候已经结婚了,也幸亏是在开始的前一两年有了你,要是等到后来正式接手了工作,怕是……哎……”
“现在可好,儿子媳妇几十年不见面,未来孙女大概率也是这样,一个在太空一个在深海,你叫我们怎么想?”
时微脑门儿冷汗直冒,其实她也知道,祖母与外婆现今这样逼自己,就是想在父母回来之前商定好,到时候就好“速战速决”。
但这事儿还真不是急就可以急来的啊……
时微头都大了。
比起父母,四位老人这里她可真是不敢信口胡邹了,要不然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奶奶……”时微顿了顿,“我现在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啊……”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的性子,比你爸还淡,不,你比你爸差远了,你爸当年见到你妈,拿定主意后那叫一个快准狠,你……”
时微憋住笑,“哎哎哎奶奶,注意形象啊,您现在的样子可是颇有几分神似外婆了……”
老人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好好好,”时微就差举双手投降了,“我听见了,不过奶奶,我得要提醒您一句了,现在都22世纪了,我想人类在繁衍问题上并不需要我的添枝加叶……”
时老太太差点儿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时微顶风作案,到底不敢再造次,于是说完这句话,也乖了起来。
几位老人年轻的时候也曾对一些观念嗤之以鼻过,后来自诩不同于一般的长辈,如今走过半生,被长年累月的骨肉分离逼得几欲“晚节不保”,说起来也着实可怜。
更何况是在她如今怀有另一份心思的情况下。
她心里有股罪恶感。
时微看着祖母,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伸手牵起祖母的手,轻声说道,“奶奶,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不会孤单的……”
“孤单”二字一出,时老夫人脸色一滞,这种感觉就像是极力掩盖的小秘密被人戳破,从里面溢出汩汩的尴尬与忧虑。
怎么会不明白呢?
与父母的背井离乡比较起来,他们的相依为命更令人欣慰与动容,长辈们肯定是想起自己幼年时的经历,加上她如今选择的路,因此所产生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可,她并不觉孤单。
她必须清楚而明确地告诉他们,至始至终,她都不曾觉得孤单,更从未产生过任何对他们的埋怨。
“奶奶,其实我……我想要重申的是,我对我的童年,从未有过任何的遗憾,我爱你们,如同你们爱着我一样……”
时老夫人顿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微微……”
“这是我的错……”时微说,“是我在处理上存在失误,让您、爷爷还有外公外婆有这些想法,我很抱歉,但是我……”
时微诚恳道,“对此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埋怨的想法,你们从未缺席过,在我需要亲情与爱护的时候……”
时老夫人脸色动容。
“也许,我更要感谢你们的这种尊重与配合,现在的我才得以拥有敢于以及可以独自面对任何问题的勇气与能力……”
“微微……”
“所以祖母,您无须在这个问题上过于执着……”
时微道,“父母回来,我们大家就一起享受团聚的喜悦,至于您之前的提议……”她笑了起来“我们就揭过吧……”
时微看祖母神情有些松动,知道该适可而止,于是就适时地岔开话题,聊了一会儿老人困了,时微服侍老人睡下,洗漱过后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卧室靠窗的一面墙上砌着幽蓝星空,此时将灯关上,更显得静谧深邃。
过了一会儿,电话来了,是顾珩。
“还好吧?”
时微嗯了一声,“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
翌日,天色尚早,时微起床出来,发现祖母早已经起来并做好了早餐。
“微微啊,起来了?”祖母端着两碗刚盛好的粥出来,“快点去洗漱,吃早饭了啊……”
时微很喜欢喝粥,尤其是那种特别稀淡的,祖母素来是个养生达人,她想想就觉得妙不可言,于是二话没说拐到洗手间里,麻利地收拾好自己。
出来时祖母已经坐在餐桌上等候多时。
“赶紧过来吃饭……”
“久等了,”时微坐下来,尝了一口,顿觉味蕾被征服,“天呐奶奶,您这熬的是神仙粥吧?”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还模模糊糊地说着,“好吃好吃……”
时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大快朵颐,一边将自己炒的小菜推到她面前,“好吃就多吃点儿,日后想吃了,随时去奶奶那儿,啊?”
时微笑着应允,一边马不停蹄地喝着粥。
老人吃完饭后就回去了时微将她送到家里,又和祖父说了会儿话,就直接去了学校。
安毋中午过来找她一起吃饭,顺便说了一件“大事”,至少在她看来——言则近期要来H大演讲。
言则自从加入NTG之后,行事一直都很高调,当然,做这些造势、收买人心的事情,也必须要高调。
业界一直都知晓李伯言厌恶这类事情,一心醉迷研究,而在他的言传身教下,他的学生大多也秉持了行事低调谦逊的作风,更是不掺和TG、NTG之类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社会责任感,幕后与台前,所做的事情都一样重要,导师更看重的是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本身,至于其他的,不参与,不表态,长期以往在业界也有了我行我素之名。
言则是这一辈里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他眼下所做的事情,更是令人津津乐道。
说好的不少,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也不少,看戏的不少,冷眼旁观的也不少。
之前言则师兄曾邀她加入NTG,“时微,我想你该明白,如今在科研界,建立一个公平、自由合理的新秩序是有多么的重要,TG的一些所作所为你更是亲身经历过,亲眼得见过,所以我希望,你能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跟着我,一起为一个崭新的时代的到来努力……”
时微当时拒绝了他,十分地决绝而干脆。
言则师兄当时的表现时微至今仍历历在目,生气、愤怒、失望以及孤独。
他的生气与愤怒无需多言,而失望与孤独呢?
时微想,她在想言则之前到底将她看作什么?是一个在某些方面志趣相投的师妹?
或是一个觉得可以栽培的后辈,还是……一个寄托着他某种执念的容器呢?
时微目光闪烁了几瞬,随即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汤匙在碗里搅了搅,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安毋见了,心里也很是感慨,当年,不,这还没过多久呢!
应该说,在没有与纪朗深入了解之前,她一直以为言则师兄会是她日后择偶的标杆,直到后来遇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哎……”安毋也叹了口气,除了感叹世事无常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所以,这次我其实还是蛮紧张的……”安毋一手托腮,随意道。
“嗯?紧张?”时微瞄了她一眼,笑了,“你紧张什么?不会是担心你之前钦慕言师兄的事情被纪师兄知道了吧?放心放心,纪师兄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再说他底气足着呢,犯不着哈……”
安毋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怒道,“我说的是这个吗?时微你能不能严肃点?”
忽然她转念一想,脸色变了,笑眯眯道,“况且,若真是这样忧心的也不该是我呀不是?我和言则师兄那关系,那就是字面上的师兄妹,与其他仰慕一个才貌双全的师兄的姑娘们一样,但是你啊时微,你说说……”说着她对着时微挤眉弄眼起来。
“……”时微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你够了哈,我怎么了?我们之间更是如此,况且……顾珩也不会吃醋,人成熟着呢,不像某人……”
安毋一噎。
与此同时,正在地球某角落熬夜的纪某人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惊醒了一个正在他旁边打盹儿的同事,他揉了揉鼻子,满脸满心的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