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不用可是！”时微快速打断他，续道，“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关于第三只眼，至少他现在是友非敌，况且你也说过，以你所处的时代的科技，不可能有人越过你去，而你的对手们，目前也只是处在可能攻破理论的阶段，因此大概率不是与你同时代的H星的人，若真是如此，只可能往未来推，你我都清楚文明悬殊所带来的是什么，既然如此，你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分别呢？”
顾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时微叹了口气，“我说这番话，做的这个决定，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你可又知道，我所做的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顾珩看着她，淡淡道，“我之前就同你说过，你我本同源，现时代的地球的一切，都可能对未来造成影响，若是我现在因为未来的一些事情而离开，那便是舍本逐末，这是愚蠢，时微……”
“可是……”
“看来陆柏过来，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顾珩淡声开口，见时微正欲开口说什么，他打断她的话，“你不用替他开脱，若是我连我的下属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么你以为现时今日，我还能站在这里同你好好说话吗？”
“……”沉默半晌，时微垂头，低声道，“对不起……”
“陆柏无非是害怕我会在遇到林瑄的问题上判断失误，呵……”他摇头假笑，“看来我要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给下属这种错觉……”
时微听到他的这句调侃，出乎意料地没有接话。
还能因为什么呢？
据陆柏所言，再根据她那次所见，几乎可以猜测到，应该是陆柏本人曾亲眼目睹远征归来的顾珩对面林瑄尸体时的反应了吧？
她在心里苦笑。
“那你现在还是……”她看着他，“坚持自己之前的决定？”
顾珩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吧。
时微在心里说了一句，一时之间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只余下风沙嚎叫的声音。
“回去吧，”时微眯了眯眼，再看了一眼还要很久很久才会看到的景象，转头对顾珩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画面再次陡转，时微忍下生理上的难受，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再次坐在她家沙发上的顾珩。
她沉默一瞬，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我能问问是什么使你情绪如此激动吗？”
时微率先开口，她右腿搭在左腿上，双手交叠看着他。
顾珩沉沉吐了一口起，目光落在一旁的落地窗上，“非常抱歉，我情绪激动了……”
时微眉一扬，不置可否。
顾珩右手肘撑着沙发，伸出指尖捏了捏眉心，“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时微迷惑地重复了一次。
顾珩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是的，我们现在的一切处境都仿佛是个死局，在无限地重复着否定……”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时微，深沉如浩瀚漆黑的海，“就好比你是谁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摇摆与否定中徘徊，这种状态简直是糟糕透了……”
时微嘴角下拉，目光落在跟前的茶几上，光洁透亮的镜面映出她模糊的脸庞，她淡声道，“我是时微，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第三只眼……”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又能证明什么呢？你也鉴定过，用你高出我们不知多少的科技，结果还不够清晰吗？我不知道第三只眼的目的是什么，与你相遇本就是个意外，那天……”
“那天……”时微脸上露出挫败的神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误点，所以才会临时选择穿过经外联楼，所以才会遇到你的影像，之后的事情就是那些……”
“所以……所以这只是一个意外……”
顾珩不说话，时微顿了顿，闭了闭眼睛像是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不过我觉得，既然与林瑄有关的那条讯息指向了这里，那么它肯定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诉你，除去……”
她看着他，悲悯又残忍，“除去她还存在的可能，或许她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告诉你，交给你，如今时机到了，自然要重见天日……”
“你们在那样的岁月里，在任人宰割的岁月里，她费尽心机地保全的东西，即便不是性命，也值得你去寻获……”
“……”顾珩沉默。
“如今看来，第三只眼在这里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上次他竟然能够接触到宇宙局将我带入领域，可见他的手段不简单，我也是在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影射你与林瑄的故事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时微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可能是觉得顾帅如今不务正业，想要提醒我一下吧？”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悄悄溜走，光与影裹着尘埃流浪着，顾珩率先打破僵局。
“我已经让陆柏着手脱身了，既然等到处理完这件事情就要离开，那么之前的身份……”
“我明白……”顾珩话还没有说完，时微就再次打断他，忽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眉头一皱，“对了，陆柏之前是不是在傅炀那边露出过什么马脚？”
“什么？”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与傅炀有些接触吗？傅炀之前……就是在我们去D14之前，曾透露过去太空站那边，之后因为一系列事情，前一段时间我看他情绪有些不对……”
时微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珩极为耐心地听着，还不忘点点头道，“嗯，你的意思是，可能是近距离地接触，陆柏那边有什么破绽被发现了？”
“是的，”时微深吸一口气，“傅炀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不要将他牵扯进来，如果可以的话……”
“……”顾珩沉默一瞬，才道，“之前确实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时微睁大眼睛。
“之前你不是说第三只眼可能与一开始的那起郑其华事件就有关系吗？你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时微紧紧地盯着他。
“第三只眼从一开始，利用与你是朋友关系的傅炀，在巧妙地利用了一切巧合与偶然，千方百计地让你涉及其中，令一切都合理又违和，然而傅炀不过只是一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背后的推手，是傅炀的母亲……”
“什么？”时微惊讶。
“所以我现在对第三只眼的身份好奇极了，他究竟在这里潜伏了多久，竟然能让地球太空领域的高官为他所用？”
时微回想起在去D14之前与傅炀那一次匆匆见面，他的不对劲，他所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她懊恼极了，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哎哟我这个傻子，我当时怎么没有注意到……”
“所以傅炀那时候就发现了？”时微急忙问道，“不，那他去外空建设基地其实是为了……为了证实他母亲有罪？”
时微呆住了，自从他们回来之后，虽然偶尔也会联系一下，现在看来，不光是她被一些事情烦地焦头烂额，傅炀现在怕也是备受煎熬，她……她怎么就没有丝毫察觉到呢？
时微懊恼起来，想起之前那次傅炀在朋友圈里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现在看来，他怕是已经证实了自己敬爱重视的母亲……
“你不用过于自责……”顾珩将时微现在的一切微表情看在眼里，出声劝慰道，“当时你自身难保，形势危急，而他还没有证实那些事情，即便你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以他的个性，也是不会过多透露的……”
“这些事情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时微头疼极了，神情纠结地问道，“所以太空建设基地那边，也是有问题的？傅炀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
“没有，她还是个忠于地球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的情况很特殊，之前是在利用在家里的空挡，冒充傅炀的通讯，推动着后来事情的发展，原本一切都天衣无缝，奈何……”
“奈何？”
“傅炀家里的监控系统有删除后的自我修复功能，这是他们家里的核心成员之间的秘密，原本，真正的傅夫人是知道的……”
“等等！你什么意思？真正的傅夫人……”时微愣了一下，随即表情一松，“你的意思是，傅夫人其实是受人控制，非主动……”
“可以这样说，有人控制了她，造出了人工第二重人格……”
人工……第二重人格……
“既然是这样……”时微灵光一闪，惊喜道，“那有没有可能，傅炀之前发现的其实是真正的傅夫人的手笔？”
“大概率如此……可还有一件事是……”
“什么？”
“之前我说过，傅炀与陆柏少年时期的交集，其实也不是偶然……”
时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也是傅夫人的手笔，确切地说，”顾珩目光一沉，缓缓说道，“是她背后那人的手笔，当初我与陆柏跨越时间夹道而来，为了安全考虑，我让陆柏在着陆之前，提前今年制造一个能够在阳光下行走的身份……”
顾珩说道这里，手笔慢慢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看得出来有些糟心。
在他没有说完的话里，时微明白了这一现实的可怕，若是连这一切都是被人算计好的，那他们现在，是否就如同棋盘上的一枚可怜的棋子，一举一动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一股寒流从脚底直击头顶，随即蔓延至全身，时微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惊惧于背后操棋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