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长汀挽歌
凌宇散人2017-12-11 19:033,268

  “你去干什么?”景碧羽状似咆哮,他什么都不知道。去瞎掺和什么!

  “职业性质差不多。”魏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都是装神弄鬼,我可以的老大。真的……”他打了个响指,手指末端溢出一缕蓝色火苗来。“我跟你说过我会很多东西,可能你都忘了。”

  “但是如果战争要开始了,一定不要丢下我自己去战场啊。”

  你只会装神弄鬼。可那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她很想吼出来,为什么平时你那么不正经,这时候非要这么严肃呢。上战场,可是会死人的啊。

  魏朱手里的蓝色火苗延长成丝带,顺着风飘向堂外。

  “咱们到了。”蓝衣络腮胡大汉下马,后面的马车还没有停,红衣服的妖艳女人从车厢里一咕噜钻了出来。

  “小心点,摔死你得了。”大汉斜她一眼,语气却温柔无比。

  “呵呵,只是太久没见老大有点激动。”洪挽彩噌噌一阵风一样卷进门里。“你说她会不会很惊喜?”

  “见到你估计就只惊没喜了。”三胡子跟上她的脚步。

  景碧羽沉默的迎接了突然到来的洪挽彩和三胡子,任由洪挽彩挂到了她脖子上。还有一直做鬼脸的青葵,差点和三胡子打起来。最终以魏朱的劝和而告终。没有人发现小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厨房安排了丰盛的洗尘接风兼饯行宴,诸多意义使这顿饭变得极为怪异。

  她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像是要下起雨来了。

  雨点密集的敲在露台上,穿着黑色长裙头上别满金簪的贵妇人坐在二楼包厢里听了一出又一出戏,从天亮戏院开场一直到夜幕深深。

  她完全没有听进去那些戏子们在唱什么,只是在看到台上黑脸的恶魔牵着幼童的手时恸哭失声,那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刚刚找到就不告而别的孩子,心里的悲伤就像漫天的大雨。

  她在这里整整呆了三天,那个扶兰倾心的女子就是在这里听戏然后折辱了两个公主仓惶离去。如果可以,希望能让她遇上,她只想再见一眼他,知道他过得还好。

  别时长夜里,临行雨淅兮。她为什么给年幼的他唱了一首挽歌哄他入眠,从此命中都是天涯两隔。

  “夫人,咱们关门了。”拉幕的杂工看到包厢里还坐着一个人。好心吆喝了一声。

  她匆忙的应了一声,站起来时裙子的一角夹到桌脚上,险些跌倒在地。

  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接住了即将跌倒的她。皇后抬起头来,看到那张酷似自己父亲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一闪而过。

  “织昙……”她匆忙的大叫,仿佛如果现在不喊住他,自己就会永远失掉再见的可能。

  “我来同您告别的”他站在角落投下的阴影里,整个人看起来都毫无存在感,好像一转身就有可能彻底消失。

  “你要去哪儿?”皇后警惕的问,“不管是什么事情往后放放好不好?你父亲……他很想见你。”

  “我不能去了,替我向父亲问好,就说……我也很想他。我要走了。”他喃喃着,“织昙是我的名字么……”

  “对,你是凤织昙。凤氏王朝的嫡子,以后该继承王位当南国的皇帝。”她慌乱的追寻着小冰的身影,“不要走,随我去面见你父皇好不好。他会把一切都补偿给你,以后什么都是你的……”她扯出怀里的玉玺和一叠文书,“他连遗诏都改好了,你跟母后回去好不好。织昙……”最后的语气变为哀求,哀求她的孩子不要再离去,撕碎她的心怀。

  “我也许不回来了。但您是个好母亲,就算没有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对么。”他凝望着坐在地上孤立无援的哀伤女人,哭声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仿佛也切身感受到了挚爱失去的痛苦,空气凝滞结成沉默的冰晶,一点点钻进皮肤和眼睛,伤害你,腐蚀你,杀死你。

  可他必须要走了,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只能祈求她不再如此哀痛,好让他心里的罪恶感少一点。

  “答应我吧,母后。”他温柔的抱起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包厢外。他行走在铺天盖地的雨里,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华丽精致的宫阙,青砖铺地绫罗为帐。血色的残阳下一股力量拉着他渐行渐远,远处的华服女子轻声唱着挽歌,眼神凄婉迷茫。

  儿时丧失的记忆被雨水洗刷的万分清晰,最后他走不下去,跪到地上放声大哭。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景碧羽大着舌头,她有点喝大了。

  “什么玩意儿,你唱的是挽歌吗?”青葵比她喝的还大,语气也很欠揍。洪挽彩滴酒未沾,连带着没喝酒的是三胡子。在众人的起哄下她终于不得不捂脸承认自己有喜了,快三个月了。这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终于。

  一片寂静,无人喝彩无人呼嚎无人大骂。片刻之后景碧羽抱着酒坛哭得无法自拔,“对不起……”她不该那么自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不该让所有人都加入这场战斗,原本只是她的仇恨,最后却要所有人为仇恨买单。

  “你不用说对不起,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自愿追随你。从上荒门成立,是你领导我们走到今天的啊。老大。”青葵体贴的拍着景碧羽的后背,她哭得更凶了。

  明天这里的所有人就会奔赴前线,整个上荒门倾巢而出,成也在此败也在此。可她舍不得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贪生怕死的逃脱。她怕这场战役以后大家就不能坐在这里把酒言欢,失去大家一直以来拥有的安逸。

  “在认识你以前我在边境的马场喂马,洪挽彩在青楼当老鸨,三胡子落草为寇在山上当土匪,魏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是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来,你带我们营造出这片安宁,把我们护到你的羽翼之下。如果有一天你要去,我们怎么会不追随你呢?”青葵狠狠敲着她的后背。

  “你留在王都,一定要看好家。等回来我们一起剪窗花过年……”景碧羽满嘴酒气交代青葵。冷不丁一个声音飘过来。“她明天同我一起出发,这里一个人都不留。”

  全身湿透的小冰冒出来,吓了大家一跳。

  她看着小冰头发不断往下滴着水,“你去干什么了?”

  “去跟老朋友告别。”他漫不经心的说。“你还有朋友啊?”满座惊呼。

  景碧羽拿筷子把一只子母鲤鱼的肚皮穿透,在鲜嫩的肉里扒来扒去。在这个世界上他根本没有朋友。

  “你还是看透了?”青葵和小冰骑着马走在队伍正前方,她歪着头。“让她去和凤扶兰并肩战斗,你自己独善其身。或者说给他们机会?”完全不像这只小鹅的特点啊,平时都会死死赖着鹅妈妈一刻钟也不肯离开。现在却放手让她离去?

  “你当我贪生怕死就好了。”小冰松手,马蹄猛地跃出。“我不会去南线。他们两个,足够了。”

  “那咱们两个够不够?”青葵的语气轻佻的像是调戏。

  “有我一个就够了。”小冰把她甩在后面,“你看看风景就好。”

  尼玛。

  凤扶兰抬起头,“有人闯进来了。”

  这是他们议事的帐篷,平时只有他和既鹤会在这里。“那个人进了营地门口,后面跟着百余十匹马。”

  “她下马了,正在往里走。”

  他的表情越来越轻松,最后甚至带着愉悦的表情。“她来了。”

  既鹤抬起头,与此一个笼罩着有关于噩梦与谈人生阴影的女人移进帐篷,冲他阴森一笑。

  “你好,战地后勤服务。”

  魏朱站在小溪边,从他站着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个灰袍老人正在垂钓。不同的是清澈的溪水下根本没悬着鱼钩,这让他想起了某个愿者上钩的把戏。

  都是把戏,姜太公引诱文王靠的是悬念。这个人引他来也是悬念。谈判并不难,但是幕后的人指明要见见他。然后魏朱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灰袍白发稀疏的老人盘腿坐在河边,鱼竿是一段松木,插在沿岸的泥土上。线是白色的那种缝衣服的麻线。孤零零漂在溪水上,没有鱼钩。

  没有鱼。

  他走到老人身边,用和他一样的姿势盘腿坐下来。两个人一起仰望着涌动的溪水。

  “呀。”老人指指飘到小溪中央的自己的鞋子,对魏朱露出“麻烦你了”的眼神。

  魏朱只能沉住气下水去捞老人的鞋,等这只鞋捞上来。老人的另一只鞋又啪的落下水,他想这人不会是帕金森症吧。鞋还掉个没完了。

  如此往复捞了三回。老人的鞋终于不再掉了。

  “你来自别的地方。”

  “对,我是外地人。

  “跟这里不是一个时代。”魏朱把头抬起来,直视眼里满是睿智光芒闪烁的老人。传闻里他的称号是“翌都”,意思是“窥破天机者”。

  “想回去么?”

  魏朱挽起裤腿,把一只游过他腿边的鱼抓起来甩到岸上,鱼被甩的翻起了白眼。“在我们那个地方有句老话,叫姜太公钓鱼。”

  “但你这种不算。你这个,叫空手套白狼。”

继续阅读:第五十章 若别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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