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重新变得清冷，他收回视线继续落在商务电脑上，凉凉地说：“孩子跟了你，我哪还有资格关心？从前我没病时都没打扰你们，没道理现在活不久了再去博取你们的同情。”
陈锦兮气得胸口一哽！
他这是什么意思？
怪她？
明知这番话说出来会让她再度误解，让两人的关系再度冰封，可顾寒临还是脱口而出。
而后，不管女人明显气愤不悦的情绪，继续专注地办公。
陈锦兮盯着他看了几秒，从开始还能压抑住情绪到慢慢失控，胸口急促地起伏，她看着男人故意忽视她的态度，突然爆发一般冲上去将他的商务电脑一把拽下来扔在床上，又把小桌上的文件扫落一地。
“顾寒临！你不要这样虐待自己！虐待我！有本事你离得远远地，静静去死，别让我知道！既然让我知道了，你就别想把我推开！我在跟你说话，你这幅态度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看着我跟我说清楚！”一番话咆哮完，她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双眸圆瞪睁睁地盯着男人，大口大口喘息。
顾寒临僵在那里，相对于女人歇斯底里的模样，他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过了会儿，那张瘦削憔悴的俊脸才不紧不慢地转过来，视线对上女人崩溃凌乱的脸色，薄唇讥诮地勾起：“现在主动来找我，不恨了？就因为我得了绝症，你就原谅我了？”
原谅？陈锦兮一怔，片刻后趾高气扬地回应：“无所谓恨不恨。为了我自己，我也必须饶恕你。一个人，总不能胸中养一条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院子里栽种荆棘。我不能用仇恨填满余下的人生，也连累女儿的命运。”
所以，停止对他的恨，这是一场救赎，对自己的救赎，对女儿的恩赐。
顾寒临等她发泄完毕，脸色依然平静如初，毫无波澜。
“说到底，还是因为知道我得了绝症，你才改变心意。”他慢慢地去收拾床上那些文件，又把商务电脑拖回来，继续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既然注定了我不能陪伴子萱的成长，那就不要让她知道我这个父亲的存在。或者，你可以重新给她找一个爸爸，以你的条件，应该追求你的男人很多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女人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划过，暗示意味明显。
陈锦兮简直不敢相信的耳朵，气愤之下，她突然笑了，“那当然！愿意给子萱做爸爸的男人多了去了！只要我愿意，马上就会有男人把你的女儿宠成公主！”
顾寒临脸色一沉，这才露出几分愠怒哀痛的神色。
陈锦兮见他终于不是那副死鱼脸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感，故意说些越发刺激他的话：“你以为我来看你就是关心你吗？呵，你想多了！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狼狈糟糕的样子！看看你被老天爷报应的样子！顾寒临，就算我不恨你了，饶恕你了，可我也不可能再对你有什么感情，更不会再来关心你！”
“既然这样，那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男人掀起眼眸，眸底一片血红的愠怒，突然指着门口叫嚣，“滚！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突来的爆发让他整张脸都恐怖狰狞，额头青筋暴突。陈锦兮被他陡然拔高的语调吓得身子一抖，一股寒凉战栗从后背心蹿腾而起！
大概是被吓傻了，她僵在那里，脸色煞白，失去反应。
可顾寒临却以为她故意跟自己做对，突然从床上动作很凶地冲下来，伸手就去推她：“滚！我叫你滚！听不懂吗？不要再来这里！”
他下床动作太快，被子都被缠在他腰间拖下了地面。陈锦兮被他粗鲁暴戾地推转身时，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从床上滑下的东西。
起初并未在意，然而直觉敏锐性让她视线多停留了一眼，这一停留，她就发现了被男人小心翼翼伪装起来的秘密。
她拧回身子，视线落定在那个相框上，突然脸上露出无法形容的笑意，讥诮地问：“你真有这么讨厌我，又何苦把我跟女儿的照片偷偷藏着？顾寒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癖好？偷拍？还天天偷看？还口是心非？”
顾寒临心跳一慌，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个相框，顿时无形的一巴掌狠狠甩在脸上。
见男人尴尬地愣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模样，显然是既气愤又丢颜面，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陈锦兮笑了笑，也不再继续刺激他，只落寞地留了句：“我今天还有事情，没空跟你吵，明天我会抽空把女儿带来，认不认她，你自己看着办！”
话落，女人转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身后关上的门板，传来一地物品碎裂的声音，陈锦兮匆匆走出几步远，突然崩溃地靠墙大哭，慢慢滑坐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要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带走？
为什么相爱那么苦，厮守那么难！
陈锦兮蹲坐在地，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
病房里，带着物品一通乱扔乱砸的男人，因为体力不支而跌坐在地，靠着床边而坐，同样流下两行清泪。
如果不是命运这样残酷，他何其不想跟心爱的女人，可爱的女儿一起生活？哪怕她一辈子不原谅自己，他也有耐心用是一辈子的时间来哄劝、安慰。
可惜，老天爷连这样惩罚他的机会都不给。
既然不能许她们一个未来，又何苦在现在给他们希望和甜蜜？就让她一直带着恨意吧，也好过他死了后，她肝肠寸断的悲伤！
*
第二天，陈锦兮上午直接跟廖龙凯说了声，一早就没去公司，而是等女儿睡醒后，给她幼儿园请了假，然后母女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非常漂亮的母女装，高兴出门了。
陈子萱还不明所以，坐上车时还兴奋地问：“妈妈，我们今天也可以出去玩吗？”
陈锦兮看了眼后视镜，温柔莞尔一笑，说：“宝贝，我们今天不去玩，我们去见一个人。”
才三岁出头的陈子萱，冰雪聪明，居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去见爸爸了？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陈锦兮没说话，心里微酸，脸上微笑。
到了医院，母女俩的超高颜值和母女装的打扮，果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目。
进电梯后，陈子萱才迷惑不解地问：“妈妈，我们见爸爸为什么要来医院里呢？”
陈锦兮垂眸，盯着女儿懵懂的大眼睛，故作轻松地道：“因为爸爸生病了。”
小萱萱脸色一黯，轻轻“哦”了声，突然沉默下来。
到了病房外，陈锦兮停住脚步。想起昨天剧烈冲突的一幕，她心里不禁忐忑犹豫，可是女儿柔嫩的小手攥在掌心，无端又给她注入了几分力量。
“妈妈？”见妈妈一直站着不动，小萱萱仰起头来，有点怯怯地说，“妈妈，你把我的手……捏疼了……”
陈锦兮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居然捏着女儿的手不曾放松。
“宝贝，对不起。”赶紧松了女儿的手揉了揉，陈锦兮蹲下身来，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低声温柔地道，“萱萱，等会儿见到爸爸，不管爸爸高不高兴，你都不要害怕。如果爸爸对你发脾气，你也不要哭，不要走开，因为爸爸生病了，他很难受，难受了就会发脾气，爸爸不是不爱你，明白吗？”
这么长长一番话，年幼的陈子萱并不能完全明白，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锦兮放心了些，站起身再次牵着女儿的手，直接推门进去。
病房里，依然光鲜明媚，病床上，男人没再办公，而是安静地侧躺着，像是还没醒来。
他床头一侧的支架上吊着两瓶药水，其中一瓶过半，另一瓶还没开始。
陈锦兮领着女儿慢慢走近，安静地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