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万物复苏。
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俏皮地钻进来,落在大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
被窝里小小的那一团慢慢蠕动,先是翻身,继而又翻,再翻——突然,“啊”地一声那个小东西从被窝里掉到了床下,将睡梦中的女人吓得惊坐而起。
“陈子萱,你怎么又滚下床了?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睡觉要规规矩矩,不能满床滚,一点都不淑女。”陈锦兮吓得心跳慌乱,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宠溺地教训女儿。
地上,穿着卡通小奶牛睡衣的陈子萱慢吞吞地爬起来,圆嘟嘟可爱粉嫩的小脸叫人看一眼就想亲上去。
揉了揉眼睛,已满三岁的小丫头语言能力相当发达,稚嫩清甜的嗓音委屈又无辜地说:“妈妈,是我做梦了,梦到小黑又在追我,我跑啊跑啊,就滚下床了——”
小黑是邻居家大哥哥的宠物斗牛犬,特别喜欢跟小萱萱玩,可小萱萱天生怕狗狗,每次见到小黑都要哇哇乱叫着狂跑。
陈锦兮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哪里还舍得训斥,连忙笑着伸手过去,将女儿抱上床。
“哎呀,小笨猪可真沉,妈妈都抱不动你了——”
坐在陈锦兮怀里的小丫头,仰头笑眯眯,“妈妈,你今天不用上班,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一年前,陈锦兮的弟弟陈锦云从国外留学回来,还交了女朋友。陈锦兮一个离婚又带着孩子的姐姐,总不好继续住在家里,于是就搬出来了。
恰逢有大学同学邀请她一起创业,成立一个工作室做广告设计。她也想有份工作填充自己,便欣然答允,早早就将女儿送到了幼儿园。
至此,便只有周末时才能有空陪陪小丫头。
陈锦兮听着女儿的话,心里微微酸涩。
正常孩子都是三岁才读幼儿园的,可她为了创业将小丫头两岁半就送去了,陪伴时间大大减少。别的孩子还能有爸爸疼爱,而女儿只有她这个妈妈,虽然外公外婆会经常来看她,可毕竟又是隔代长辈了。
对女儿,她亏欠的太多。
望着女儿万分期盼的眼神,陈锦兮捧着女儿的脸揉了揉,又俯头亲一口,而后高兴地宣布:“当然!今天你想去哪里妈妈都陪着!”
“喔!太好了,妈妈我爱你!”
看着女儿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五官神韵依然有着熟悉的影像,陈锦兮不禁陷入沉思。
三年了,那个男人杳无音讯,似乎那一巴掌把他们之间所有的缘分都打散了,他竟连女儿都没来看一眼。
离婚协议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先签好了字让人把协议送给她,之后离婚证也是被人送上门来的。
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陈锦兮讥诮地想,是不是他后来也知道冤枉她了,没脸再出现?
“妈妈,妈妈?”陈子萱见她愣愣地眼神放空,好奇地观察了会儿,摇着她喊道,“你还在因为萱萱又滚下床生气呀?”
“没有……”陈锦兮回过神来,笑着跟女儿抵了下额头,“走吧,赶紧起床洗漱,妈妈先带你去吃好吃的,喂饱了小肚子我们再去玩!”
“好耶!”
陈锦兮的计划安排是,白天带着小丫头先去亲子乐园玩,再去DIY烘焙,晚上到父母家去吃晚饭,一家团聚总是最美妙的时刻。
陈母知道她们母女俩晚上要回来吃饭,下午早早就做好了一些甜点,才五点钟就给陈锦兮打了电话。
驱车赶过去,一进门陈子萱就将手里捧着的食盒献宝一般举起,开心地喊:“外婆外婆,你看这是我做的蔓越莓饼干,专门带给你和外公,还有舅舅一起吃的!”
陈母看着小丫头就喜欢的不得了,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更是欢喜,蹲下身笑呵呵地抱住外孙女儿,连亲了好几口,“谢谢萱萱。”说着尝了口饼干,越发高兴,“这是外婆吃过的最美味的饼干!”
陈锦兮无语了,这一家人什么时候都成戏精了?
小丫头捧着饼干继续去跟外公和舅舅献宝了,陈锦兮换了鞋,放下包包,脱了外套,跟着陈母一起进厨房忙碌。
她本来就会一些厨艺,独自带女儿生活后,更是生生训练成了专业厨娘一枚,想着母亲平日也劳累辛苦,她一进来便催促道:“妈,我来做吧,你去陪萱萱玩。”
陈母说:“你平时上班也辛苦,要你做什么,你去歇着吧。”
母女俩谁都不让,便干脆一起忙碌起来。
闲话家常地聊了几句,陈母状似无意地突然问道:“锦兮,这么长时间了,顾寒临还是没跟你联系过?”
陈锦兮正在洗菜的手突然一僵,脸色也顿了住,继而低低不悦地道:“联系干什么,就这样挺好的。”
陈母看她一眼,“好什么啊,萱萱一天天长大了,终有一天她会问你,为什么别有都有爸爸,而她没有,到时候你怎么说?”
陈锦兮不说话,脸色木然。
“哎……这个顾寒临,倒也真是狠得下心,自己的亲闺女,长到三岁了他居然都不来看看,这就在一个城里,他就能忙成那样?”
陈母说完,别有深意又小心翼翼地觑了女儿一眼,见她还是不说话,又继续嘀咕:“照我说,事情都过去几年了,你们俩也应该联系联系,看在孩子的份——”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老说这些干什么?”陈锦兮突然一把扔了手里的青菜,回头皱着眉沉着脸重重地抱怨。
陈母一愣,还没说完的话顿在嘴边,脸色也沉寂下来。
因为这件事,整餐饭陈锦兮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晚上,母女俩走了,陈父看向老伴儿,眉眼微微一挑,“你跟锦兮提顾寒临了?”
陈母拢着眉点点头,“提了几句,她很生气。”
陈父用鼻子冷哼一声,无所谓地道:“提了做什么!要我说这就是报应!况且,锦兮这几年好不容易从那阴影中走出来了,要知道那些事干什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有个万一,她不是又得大受打击,伤心一场?”
陈母犹豫,唉声叹气地说:“可总不能,直到他死,都不能看看自己的女儿吧?这多残忍?”
因为母亲突然提起顾寒临,这一晚,陈锦兮失眠了。
怀里,小丫头酣然入睡,漂亮可人的小脸在睡着后如同精灵下凡一般,她看着女儿的眉眼,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三年了,生活里没有丝毫他的消息,可脑海里依然清楚地记着他的样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爱一个人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那些影像也就永远留存在心间。
他肯定过得不错吧,虽然她从不关注财经新闻,可也知道他的公司蒸蒸日上,如雷贯耳。
他是不是已经娶了新妻?是不是又生了孩子?是不是因为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寄托,所以就把跟她生的这个女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她悄然抱紧怀里的女儿,想从小丫头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不知何时才昏然入睡,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他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第二天是周日,按说也是休息的,还可以继续陪女儿。
可是一大早手机响起,合作伙伴廖龙凯在电话里说,突然来了一单大生意,做得好的话今年一年都够本了,她听完左右犹豫,最后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让陈锦云过来把小丫头接到父母家去,她风风火火地收拾好自己,驱车赶往公司,同廖龙凯一起去见客户。
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母亲蓦然提起顾寒临那人,今天出门见客户,居然就在酒店里见到了顾寒临的至交好友——宁易凡。
电梯里遇上时,陈锦兮是想装作不认识的,可是宁易凡上下打量了她脸上几眼,主动开口:“锦兮,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