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大师还记得那个叫杨路的年轻人。
一个明明不信佛的人，却带着他的果报来寺庙让他帮忙看八字。
何为果报，用世俗语言简单说来，就是上辈子，杨路欠了这个姑娘的。这辈子，这个姑娘是来跟他讨债的。
当年这么跟他说过之后，这个年轻人似乎是笑了，而且笑得一点儿都不恼。
换做一般三千烦恼丝的人，都会惊慌失措问他那怎么办，要怎么破解，甚至还有的因为对方是他果报，先发制人，虐待对方。
这个年轻人对果报的事情一笑了之，只求大师指点他这个果报，这一辈子是不是会过的平稳顺利。
“我希望她，这辈子顺风顺水。即使有恶山恶水我也会踏平了它！”
当年杨路那个年轻人在佛堂里说跟这个小姑娘相遇的前因后果的时候，她还小，在佛堂外面跑来破去，时不时紧张兮兮的往里看一眼。
云修觉得很有意思，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因果，更不如说是，羁绊！
杨路很在乎这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很害怕失去杨路。
纵使前世发生过什么激荡回肠的故事，这辈子他们注定要做彼此一生的羁绊。
“前几日，杨路施主来过，像是生了场大病，面无血色。我向他问施主安好。他说施主您过的很好，要成家了。”
住持持微笑看陈以以。
陈以以也微笑看着老住持。
“我想知道，他还说过我什么？”
虽然眼里有一丝闪躲和恨意，还是被云修住持给捕捉到。他这一辈子行善积德成人之美，自知两个人这一生多坎坷。
即将圆寂，不想故弄玄虚，把知道的一切，从头讲与她听。
“他给施主问过卦，测过吉凶，求过签。签卦上都显示，施主您八字软，命底子薄，即使有子女，也会被子女所累，丢失性命！”
陈以以眼睛一下子红了，那个孩子，不提还好。一提，心里始终堵得慌。
“如何才能不丢性命？”
云修主持看陈以以，喟叹一声，“不生，既不为之所累。”
不生就不会被孩子给克掉性命。
陈以以呆若木鸡，从小到大，杨路一直有意无意的说陈以以就是他的孩子，他不希望陈以以以后有孩子。
当时年幼，仰头不解问他为何。
他总是低下头，一脸疼惜关切的看她说：“陈以以本来就是个孩子，特别可爱，若是再生一个孩子，恐怕就忘了我这个老头子。毕竟可爱的人喜欢和可爱的人在一起。”
当年觉得杨路在说绕口令。
今天终于知道为何。
眼泪砸到手上，心里呐喊愤怒一百遍，是因为这个么，是因为怕失去，所以才狠着心，顶了坏人的角色逼她把孩子打掉？
“苍生和我这个因果，杨路选的还是苍生。”
陈以以很抱歉，她问了这么个感情问题。心里知道，当初在在黑煤窑里，那么多人命和陈以以相比，救更多的人是对的。但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为什么她陈以以总是排在他心中最后的位置。
永远是先别人，她拥有是别人剩下不要的。
住持笑笑，看着陈以以，“若是一群孩子将要死在油锅里，施主是救孩子，还是保手？”
保手还是救孩子。
当然是救孩子，危急时刻。哪顾得上想什么手。
“施主推己便是及人。”
顾不上选择，当时的杨路应该也是没的选择。
一面是几十条命，另一面是他养大的孩子。抛开他对她的生死有绝对的掌握权不说，若是换了她陈以以，想必她也会这样选择。
“贫僧即将圆寂，恐不能为施主解疑答惑！”
苏染看着云修主持对生死两字淡然而笑，心里咯噔一下，很是不舍。
她知道云修大师并没有为杨路辩解什么，而是教了她看问题的角度。就像大师说的，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都是因果。
当初她就坚信不疑，向来是相信她的杨路，怎么就跟苏染串通一气冤枉他，甚至还逼她打掉孩子。
都是有因的。
只是她陈以以不解，便造成今天这个果。
主持执意要送陈以以出庙门，站在门口，微笑朝陈以以双手合十。
“施主，近来还会有寒潮，要注意保暖。施主身子弱，历来单薄身子最好不要沾药，尤其是麻沸散这类强效药，三分益七分害。阿弥陀佛，施主保重！”
陈以以看着庙门关闭。
一阵凉风吹来，像极了那天没有打麻药把孩子往外捏的疼痛，全身颤栗。当时的惊恐，当时的咬牙切齿。
只是因为恨，忽略了当时站在他身旁，一直黑着脸同样攥紧拳头的杨路。直到看见她又一次拼命活下来，他心脏也就恢复跳动，勾起嘴角，终于敢笑得出来。
她对于他，命一般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即便不相信什么姻缘果报，听了住持一番话，当年的毛头小伙，愣是谨慎的遵循十几年，不敢丝毫松懈。
听到寺庙里面的诵经声，陈以以知道，主持圆寂了。
心里滋味横生。
最近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虽然大家都在极力规避杨路这两个字，她早就偷偷看过新闻，知道老爷子生日宴上发生的一切。
也看过好事儿之人录下来发到网上的视频。
甚至接到很多个管家打来的电话，他声泪俱下求陈以以回去看看吧，他说杨路吐了血，发烧昏迷了三四天。
昏迷中一直在说，“以以，不要怕，不要怕，拼命活着，我救你，救你。”
最后一次通话是在昨天晚上，管家说是警察来人把他们都关起来协助调查，马上就要把他手机给收走。
“少爷被人带走了，是被冤枉的，少爷为了您能和许少爷过上平凡的生活才不去跟你解释的。他为了给您报仇，在老爷宴会上让苏染丢了所有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颜面和尊重。现在他被人设计陷害，您可一定要相信少爷，一定要相信少爷，现在除了您，没人能救得了少爷，您可千万不能不管啊，求求你了！”
所有人都忠诚于杨路，就连苏染也是，没有鱼死网破之前，丝毫不怀疑杨路，心甘情愿钻他的圈套。
但，唯独她陈以以，最该相信杨路的人，躲在这孤山上，问因果。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陈以以，你特么的真混蛋。
暗自给了自个儿一巴掌！
远处，许朗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