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激动处，叶方优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挂了一脸。
依然丰腴的身体像泥团般跌坐在地，她的哭诉，让叶暖年心头微滞。
“你知道这几年，我在监狱过的什么日子吗……”
一边说一边解开上衣，叶方优拉开半边，里面赫然出现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时不时就有人折磨我打我，我向狱警申诉求救，他们却说……是庭深交代过的。”
细白肌肤在火光照映里泛出一层暖黄，狰狞的沟壑越发显得刺眼。
叶暖年远远望着，抿唇不言。
叶方优正好跪在火堆旁边，完全不敢再往前走。
那场大火留下的阴影像一道绳索，死死捆绑着她的灵魂。
见她一动不动，叶方优似乎想到什么，跪着往前走，不偏不倚，正在停在偌大火堆的中央处。
“姐，你也深爱庭深，假如换做你被深爱的男人这么折磨……”
叶暖年垂下眼睑，芙蓉面上划过丝丝痛苦：
“叶方优，你很清楚，我也被爱折磨过。Ann呢，只要她安然无恙，我可以考虑……”
她端了端枪，枪口对准叶方优的心窝。
似乎害怕她一不小心就射击，叶方优抱头尖叫：
“不要……姐，如果爸爸妈妈还在，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你杀了我。我告诉你Ann在哪儿，告诉你！”
“你还好意思提爸妈？”
“姐，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好吗？”
“叶方优，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得到原谅。我不会原谅你，九泉之下的爸妈……也不会原谅你。”
不说枉死的父母还好，一说，叶暖年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门。
“快说Ann在哪儿！”
“在……那儿。”
叶方优瑟缩着松开右手，往火堆后面指了指。
“里面有间小屋，Ann……被周江关在里面。姐姐，周江和龙九丧心病狂，我怕了，我要跟你们走。”
叶暖年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黑乎乎的里面。
不过，想确定Ann是否还好的念头占据上风，她泠然瞟一眼叶方优，端着枪往里面走。
黑暗中摸索，脚似乎绊到什么物体。
她蹲下来，一具七窍流血的男人尸体登时出现在眼前。
“啊……”
低呼出口，她悚然心惊，立刻回头，同时扣下扳机。
一条手腕粗的木棒，迎面砸过来。
“切，谁想要你原谅，叶暖年，你去死吧！”
***
嗒嗒……
枪响在里屋响起，被周江绊住的慕庭深心神俱裂。
见他分心，周江趁机掏出匕首，一个翻滚，狠狠扎向他的小腿。
尖利刺骨的疼痛让慕庭深瞬间清醒，他忍住痛，飞快扑过去，把鼻青脸肿的周江压在身下。
拳头生风，几下挥去，他一把夺过匕首。
体力早已消耗得差不多，周江根本没法儿反抗，匕首狠狠插进他的胸。
结束掉周江，慕庭深拖着受伤的腿大步往里走去。
他还没来得及入门，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炸响，震得耳膜生疼。
愣住的片刻，火光四起。
***
“妈咪……妈咪……”
血糊了一脸，叶暖年躺在屋里，意识涣散。
她似乎听到Ann惊慌失措的叫喊，好像做梦。
努力撑开沉甸甸的眼皮，女儿灰扑扑、缀满眼泪的小脸映入眼帘。
神志清晰不少，她挣扎着坐起，泪流满面的将Ann搂入怀里：
“Ann……Ann，真的是你！妈咪又见到你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受伤的叶暖年无暇他顾，她根本没注意更没考虑，小屋里为什么这么热，这么亮。
“他们不给我东西吃，还拽我的脸，踢我……”
饱受几天挨饿受冻，Ann此刻见到母亲，也是情绪激动。
她一边伸手替叶暖年抹去挂在眼睫上的血，一边抽抽嗒嗒哭诉：
“她还说，要杀了妈咪和我，还说爹地……会和她生宝宝，不要我们了。”
“她骗你的，爹地不会不要我们。乖，妈咪带你回家。”
叶暖年心疼不已，搂紧女儿想起身，却发现外面火光通明。
刚刚还无比激昂的斗志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她双腿打颤，眼神绝望——
又是大火！
为什么又是大火？
“妈咪……”
Ann察觉到妈妈的颤抖，惊慌失措的问：
“妈咪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我……”
大火肆虐，成摧枯拉朽之势。
窗户燃了起来，可是，外面火苗冲天，压根冲不出去。
即使能冲，四肢发软的叶暖年也做不到。
她抚摸着Ann的头和背，一遍又一遍祈祷着慕庭深快出现。
***
或许上天真是听到了她的恳求，Ann还想用力扶她时，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
“暖年！Ann！暖年！Ann！”
“是爹地！”
Ann的眼睛瞬间像两颗星星般亮起。
“爹地，我在这里，妈咪在这里！”
她高声答应着，同时捋开黏到一起的头发，高兴的道：
“那个女人果然是骗子！妈咪，她为什么要骗我？”
“她……”
啪——啪——
有什么东西砸下来，大概是燃烧着横梁。
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外面，慕庭深踢门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眼见大火烧起，他奋不顾身冲进来。
这间小屋大概是从前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除开一扇窗，墙壁坚硬，上锁的木门也着实沉重。
窗被大火占据，慕庭深只能一脚又一脚，踢向那张被硕大挂锁锁住的门。
连续几脚后，他终于破门而入！
“爹地！”
“Ann，暖年……”
惊魂不定的心刹那间稳定，他跨过去，一手抱起Ann，一手搀起叶暖年。
***
火海明亮。
“你受伤了？”
勉强走了几步，慕庭深和叶暖年同时开口。
心疼看着她满脸血渍，慕庭深杀人的心都有。
自己果然对叶方优太仁慈了！
与此同时，感觉到他一瘸一拐，浑身冒汗的叶暖年迅速做了个决定。
“你先抱Ann出去，再来接我。”
“不行，要走一起走！”
火势这么大，哪里还晓得有没有时间进来第二次？
慕庭深立刻拒绝。
“妈咪，我们一起，我要你一起……”
懂事的Ann哇哇哭起来，死死拽住叶暖年的衣领。
“傻丫头，妈咪啊，肯定会跟你一起回家。爹地受伤了，我们三个人动作太慢，让爹地先送你出去。”
叶暖年摸摸女儿的脸蛋，再看向慕庭深时，眸光清亮，犹如冰雪照映。
见他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她只好用力踮了踮脚，凑去眉眼凝重的男人耳畔，声如蚊讷的道：
“听我的，带Ann先出去。庭深，不要让我……再恨你一次。”
不要让我再恨你一次……
言尽于此，慕庭深终于不能再坚持。
他用力抱了抱叶暖年，郑重道：
“等我，我立刻回来！”
***
火很快烧进小屋。
退缩至角落，叶暖年无力靠着墙根，大汗淋漓的同时，用手勉强捂住嘴鼻。
“暖年？暖年！”
慕庭深又冲了进来，羊绒衫的肩头缀着几点火星。
他飞快拍灭，眯眼寻找后，箭步冲到近乎虚脱叶暖年面前。
咬牙将她背上背，他咳嗽几声，清清灼痛的嗓子道：
“不要怕，我们很快出去。”
“好。”叶暖年趴在他背上，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Ann呢？”
“交给林青岩了。”
“学长？”他不是在加州么？
“他回国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现身。得知Ann失踪，他……一直在关注着动向。”
“那……就……好。”
横在嗓子眼的心稳稳落下去，叶暖年半是迷糊半是感慨的呢喃：
“学长对Ann很好，有他照顾，Ann不会怕。我们啊，要好好谢谢学长。”
一句暌违许久的“我们”，听得慕庭深潸然落泪之余，更是心潮迭起。
受伤的腿顿了顿，他轻轻附和：
“是，我们得好好感谢他。”
“庭深，你以前……都没有背过我。”
“以后啊，只要你想，我都背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