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无数小精灵翩然飞落。
“妈咪，这里的雪，没有我们家的大。”
围着大红围巾的Ann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保镖开车正在调头，叶暖年一手牵住女儿，另一手也接住一片。
Ann所说的家，是魁北克。
想了想，她蹲下来，玉容上带着一点点紧张和试探，亲切询问：
“Ann，过几天，妈妈带你回我们的家，好不好？”
看着雪花在毛绒绒的手套上渐渐融化，Ann用力点头，笑靥如花。
“爹地一起吗？我们叫爹地一起。”
“唔……”叶暖年头疼。
近三个月的朝夕相处，慕庭深几乎是成功入住进Ann的心啊。
“Ann……”她想不到什么好说辞，又不想残忍道出真相，“那是……我们的家啊，只有你和妈咪。”
Ann歪头思索，小嘴同时瘪了瘪，低声抗议：
“可是，对Ann来说，有爹地和妈咪的地方，才是家啊。”
这话说得太好，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叶暖年还在绞尽脑汁，Ann的大眼睛瞟见前方的什么，倏的亮了。
她飞快挣脱叶暖年的手，奶白色身影像一只蝴蝶般轻盈，边跑边喊：
“是秦干爹说的烤红薯，我没吃过，妈咪买！”
“Ann等等。”
“小小姐……”
叶暖年和留守的保镖，同时追上去。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
眼看Ann就要跑到烤红薯的推车前，斜侧方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
他飞快掳起小小的Ann，伸手敏捷的跳进旁边一辆商务车。
去开车的另一个保镖也瞧见这幕，立刻掏出手枪射击。
黑色商务车内，同时有人掏枪还击。
啪——啪——
枪响瞬间让所有人陷入恐慌，大家尖叫着，抱头四撺。
“Ann！”
场面顷刻混乱，黑色商务车趁乱驶离。
叶暖年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广场上久久盘旋。
***
“什么情况？”
办公室里，慕庭深满面阴沉，浑身散发出冰雪般的气息。
公安局派来的支队长，领头保镖阿森，以及秦颂三人交换着眼神，最后，还是秦颂开口：
“那是一辆套牌车，监控录像拍到他们一直往北，在老城区失去踪影。”
“该死！”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面，扫向支队长：
“叶方优犯了些什么事，你们很清楚，为什么允许送她去医院？”
聚会上打来电话的，正是公安局的人。
原来，叶方优在狱中突发疾病，性命堪忧，没办法，狱警连忙出动，将她送往临近的医院。
没想到，尽管三个押送的狱警全部配枪，叶方优还是送去做CT的半途被人劫走。
对方只有两人，身手十分厉害。
“慕总，您知道，得按照法律程序来，她不是死刑，我们不能……枉顾一条人命。”
虽然还没确切证据，不过，慕庭深很肯定，抓走Ann的，肯定是叶方优及其同伙。
“呵，枉顾……”
“庭深，先别急……”秦颂轻轻开口。
“我能不急么？他们心狠手辣你不是不知道，Ann……没看到暖年刚刚急晕了么？”
说完，慕庭深回眸，忧虑看向后面的休息室。
又急又怕，叶暖年在他火速赶到广场后陷入晕厥。
“我……”
“慢……”忽然想起什么，慕庭深抬手制止秦颂说话，鹰隼般的眸子精光迸射，“立刻给我一份探监录像。”
听到这句，秦颂也立刻想明白。
他一拍双手，分析道：
“既然有同伙，他们肯定探过监，或者，通过什么方式偷偷传递过消息。”
“我立刻打电话。”支队长往外走。
“他刚刚说，那两人，伸手矫健。”
淡红菲薄的唇微启，慕庭深望向落地窗外。
暮色渐深，雪花越来越密。
一想到Ann还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挨饿受冻，心顿时像被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啃噬，难受不已。
“你的意思是……”
“周渊被判死刑，早已枪决。”
面色冷凝，慕庭深起身，又加了句。
“所以，同伙很可能与周渊存在某种关联？”
“对。”他走向落地窗，万千灯火璀璨点缀着夜色，“而且，其中一个很有可能去探过监。”
秦颂点点头，表示认同。
踱着步子走过去，他寻思片刻，又道：
“他们想为周渊报仇？可是，如果这样，和Ann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一定是报仇，也可能是……交易。”
“交易？”
“对。周渊和Ann、和我没关系，叶方优呢？”
***
“真的是她？”
身后传来哽咽的一句，慕庭深回头，只见叶暖年已经出来。
显然，醒来后她又哭过，美丽清澈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箭步走过去，他打横将她抱起，走到沙发旁，轻柔放下。
“你刚刚情绪太激动，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她……被人从狱警手里抢走了。”
黑瞳悚然放大，叶暖年只觉得头嗡嗡的炸开。
这么说，基本可以肯定是她。
她那么憎恨自己，对Ann……
叶暖年不敢往下想，牙关咬得咯咯响。
“先别着急。”慕庭深蹲在一旁，紧紧握住她如浸冰水的手，“Ann肯定能找到。”
坚定的保证好像一股暖流，给快要僵硬的身体注入一缕温度。
这一刻，她早忘记什么三个月之约，只觉得，他应该不会骗自己。
见她不说话，毫无血色的唇哆嗦又哆嗦，慕庭深又道：
“我保证不会让Ann受到任何伤害。暖年，相信我，不管付出什么，我一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到你身边。”
“谢谢。”
“道谢做什么？”起身在她额心吻了吻，慕庭深从容浅笑：
“傻瓜，我义无反顾。”
***
时间就是生命。
探监录像很快发来，四个人分工合作，最后，目标锁定在一个登记为“陈军”的男人身上。
经公安网络筛查核实，此人的真实姓名为周江，是常年活跃在缅甸的毒贩之一。
同样的姓氏，让慕庭深更加确定，他和周渊必定存在某种联系。
寻找工作漫天撒网的展开，这一夜，格外漫长。
夜阑人静，熬了半宿的秦颂和阿森也熬不住，在外面的办公椅里睡着。
叶暖年还是不肯休息，吩咐助理去买了杯热牛奶来，慕庭深柔声劝道：
“喝点牛奶，睡一下吧，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有好消息。”
空洞无神的眼睛无力转了转，叶暖年像尊木偶，喃喃道：
“会……是好消息么？”
“当然。”
顺势坐下，慕庭深将她揽入怀里。
“我答应过Ann，要带她玩遍世界上所有迪士尼公园。”
“一闭上眼睛，我脑海里全是叶方优的冷笑，Ann的哭泣……”
用力搂了搂她虚软无力的身体，慕庭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宽慰。
此时此刻，他的心，其实也处在深深的煎熬当中。
三年多，叶方优无数次要求想见，他一概回绝，并说，除非死，否则不会再见。
可以想象，如今的她，对自己的痛恨，大概不会比对暖年的少。
两个最痛恨的人的女儿落在手里，她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就让他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宽阔温暖的怀抱里，松木清香伴随着他的体温，暖烘烘袭来，叶暖年的泪再度滑落，止也止不住。
她拽住他的衣襟，黛眉深笼：
“我真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叔叔婶婶抚养，要不是这样……”
“我知道。”
***
“你知道？”
叶暖年抬眸。
从她的视线往上看，正好瞧见慕庭深线条完美，此刻却布满胡须青茬的下颌。
“对。”扶她坐直一点，慕庭深温柔凝视着她苍白如雪的面容：
“那天之后，我再没有你的消息。除开满世界寻找，我……”
像是害羞，他扯了扯嘴角：
“只好通过各种方式，打听你的所有过往，包括……询问你叔叔和方艺。”
要不是情况特殊，慕庭深想，自己永远也不会把这些不为人知的惦念说出来。
堂堂男子汉，非但不接受她“死去”的事实，还像变态收集狂一样，收集她的任何消息，无论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