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肯说？”
心头又是一暖，叶暖年怔怔仰视着他。
“没有女儿，你病秧子叔叔和方艺连生活都费劲，还有什么不肯说？”
勾出一丝冷笑，慕庭深想起方艺对自己谄媚，同时将叶方优臭骂的情形，深深觉得讽刺。
“你叔叔身体不好，两人难生育，所以，当年叶方优出生，他们苦苦哀求你父母把女儿送给他们抚养，总归是叶家血脉，比外面领养亲。你妈舍不得，你爸大概是顾念手足情，同意了。他们对叶方优不算坏，也不算特别好，而且严重教育失当，后来叶方优有无意得知自己并非亲生，于是……”
“爸爸善良，可惜……”
一声叹息，叶暖年的心撕扯着疼。
“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方艺，不喊她。”
“这你也知道？”
察觉到她的眸心深处淌过一丝意外和感动，慕庭深心念微动，慢慢点头。
是很糗又如何，为了她，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方艺说，你们之间有过一次吵架。当时她失言了，说叶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叶方优的，包括你爸妈。”
“是啊。”
回想起七岁的那幕，叶暖年嘲笑自己的后知后觉：
“叶方优想要我的洋娃娃，我不肯，她就抢过去给叶方优，还说那么一句。当时我还小，觉得她好讨厌，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她是怒极说真话。”
***
“有发现！”
顶着两只熊猫眼的秦颂推门进来。
“我去外面，你休息下，好么？”
吵兄弟点点头，慕庭深松开叶暖年的手。
手掌心同时空了，两人的心，亦同时空了。
“好。”
颀长身影匆匆走出去，叶暖年收了收五指，似乎想握住刚刚的温度。
叮，一条短信进来。
“你或他的命，换她。”
七个字，静静躺在显示屏上。
短信，是叶方优发来的。
通过号码，公安局立刻想确定位置，一无所获。
不过，经过反复深入筛查求证，公安局确定，周江乃本市户口。
准确的说，他是市区往北，一个名叫大安的小镇出生。
慕庭深和公安局一致判断，周江和叶方优很有可能挟持Ann去了大安镇。
一行人，凌晨五点半冒着大雪出发，八点左右，抵达目的地。
派出所内，特警和慕家保镖团随时待命，一应装备早已有条不紊的布置好。
***
“她说的……是以命换命。”
休息室里，叶暖年嚅动着乌紫唇瓣。
一夜没合眼，又滴水未进，她的体力和精神，都快达到崩溃的边缘。
修长十指在笔记本上跳跃似舞，慕庭深闻言抬头。
示意秦颂接手利用卫星搜查的工作，他走过去，将如披冰雪的人儿紧紧抱住。
“我知道。”
“我……”
“你以为，她只想要你的命？”
流的眼泪太多，眼眶干涩得厉害。
叶暖年靠着他的肩，点头：
“她……不是说……爱你么？”
“爱？”
慕庭深哑然失笑，苦涩和无奈一并浮上。
他小心捧起她愁云惨雾的脸，意味深长的道：
“她的心里没有爱。即使有爱，也只爱她自己。”
“可是……”
近在咫尺的俊容有些憔悴，但依然英俊清隽，迷人心神。
叶暖年忽然想起小时候，大概十一二岁，慕庭深一点也不喜欢自己这个小跟班，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呢，完全不介意，一如既往跟着他，缠着他。
有一天，也大不了好多的他冷冷诘问：
“叶暖年，你为什么老在我身边窜来窜去？”
“你长得好看呀。”她笑答。
慕庭深像是从来没听过别人这么夸他，脸居然微微泛红。
当时，她笑得直不起腰，心想，爷爷说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等我们结婚，他还会这么好看吗？
时隔多年，他还是这么的眉深目邃，让自己百看不厌。
***
“别多想，我们一家三口肯定会好好的。”
迷恋而炽热的眼神随着回忆结束而淡下去，叶暖年点头：
“暖气吹得不舒服，我去透透气，你帮忙吧。”
“去吧。”慕庭深攥了攥她的手，“乖。”
走出门的瞬间，泪如雨下。
寒冷空气扑面而来，叶暖年紧紧捏住刚从慕庭深口袋里摸到的车钥匙，抬头，用力吸气。
“可是，我不想你死啊，慕庭深。”
刚刚没说完的话，她呢喃出来。
如果非要用命抵命，我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Ann平安。
冰雪覆盖的屋外，黑色保时捷一个漂亮转弯，绝尘而去。
坐回电脑前的慕庭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摸口袋，车钥匙不见了。
心神，顿时乱了。
“暖年……”
他疯跑出去，扯着嗓子大喊。
“追。”
秦颂立刻发动自己的车。
叮咚……
微信跳进来，慕庭深颤抖着解锁，里面是一张Ann蜷缩在角落的照片。
她头发杂乱得像稻草，眼睛里全是恐惧，被一只大手捏住下颌，不得不张嘴吐出粉红小舌头。
“你们可以来，若看见他人，先扯掉她舌头。她要是不能再喊爸妈，叶暖年估计要哭死吧，痛快！”
***
一把揪住秦颂的外套，用力把他拽出车。
慕庭深自己坐上去，果断道：
“叶方优要求我们去，你留下，助他们围守。”
“不行，太危险……”
一个疯子加两个毒贩，不用想，都知道究竟有多危险。
然而，慕庭深没有再给秦颂说话的机会。
炫黄色法拉利像箭一样射出去，顷刻无踪影。
“靠！”
秦颂握拳跺脚，骂了句国骂。
他有史以来第一回觉得，妈的，这车提速太快，也不是啥好事啊！
“秦先生……”
负责指挥支队长愁眉苦脸走上前，望着慕庭深远去的方向，眉头打结。
慕家背景深不可测，万一慕庭深有个好歹，职业生涯到尽头不说，上头估摸着也要受处分。
“担心自己乌纱帽呢？”
接过他递来的香烟，熟稔点燃，秦颂吐出一口青雾。
“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放心，他啊，十八岁就已经是跆拳道黑带九段。”
***
慕庭深很快追上叶暖年。
他逼停她，下车，满脸凝肃的轻敲车窗。
没想到他居然耽误时间，苍白着一张小脸的叶暖年瞪他片刻，无奈按下玻璃：
“你干什么？”
“一起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格外的不容拒绝。
“Ann是我的女儿……”
她咬住下唇，还是不愿意将心事泄露。
“也是我的女儿！”慕庭深伸手，“车钥匙给我，不然，我不会挪开。”
“你这……是在耽误时间！”
眉心轻拧，冲到嘴边的责备终究被柔情取代。
他俯身，近距离的看着她，眸光似大海，既深邃，又温柔。
“耽误时间的后果，我很清楚。
可是，傻女人，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不耽误，就算你能把Ann换回来，那又怎样？
Ann会失去她最亲最爱的妈妈，我会失去这辈子最爱但还没娶到手的女人！
暖年，如果非要那样，我宁愿……我们三个人，一起，同坠地狱。”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已然哽咽。
叶暖年听得心惊肉跳，却又五味杂陈。
两辆豪车和一男一女的对峙，很快引来诸多好事者。
片刻，她交出保时捷的车钥匙。
秦颂的法拉利很快挪开，阴沉沉的天空下，保时捷风驰电掣的往前驶去。
***
叶方优给的地址，是大安镇郊野的一座小山。
青翠山峦在车前静默，雪花又开始扯絮般的扬下。
解开自己的半场羽绒外套披在叶暖年肩头，慕庭深呼呼气，攥住她的手，准备入山。
“慕庭深……”
大概是减掉一件外套的缘故，他素来温热的大掌，此刻有些凉。
他回头，打得薄薄的发上坠了一片晶莹雪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转身拥住她，慕庭深吻住她冰冷的唇，笑容像春天的暖阳：
“你所有问题的答案，我都可以用三个字回答，那就是：我爱你。”
淡粉嘴角嚅动着，她无言以对。
还想再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悉心替她带上脖颈。
“还记得它么？”
垂眸一看，竟是十七岁那年，他送给自己的莲蓬玉石。
当日火海汪洋，林青岩为了让人相信那具他从太平间带出的女尸是她，摘了去。
“这些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就好像……你在身边。走吧，Ann在等我们。”